听说,那个女人害得母亲落了水,她暴跳如雷,若不是担心母亲的病,她一早就把她大卸八块了。
听说,那个女人半夜窃财被爹爹关进了柴房,她只差没有仰天大笑。
进去柴房前,她本以为,现在的谢绾,一定悲伤欲绝,憔悴如骨。然而,谢龙娇注定要失望了。
谢龙娇进来的时候,谢绾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澄澈而透明。
除了稍微瘦了一点,没有憔悴,亦看不出有任何悲伤绝望的情绪,她的眸光很淡,仿佛天上游荡的云,如此云淡风轻。
谢龙娇怒了。
这痴儿,本该伤心绝望用空洞的眼神等待她的探望。
这痴儿,本该痛哭鼻涕惴惴诺诺地等她来无尽奚落。
这痴儿,本该匍匐在她的脚下向她求饶然后她会一脚踹开她再得意地对她说你这是痴人说梦。
她是天之骄女,她是地上云泥,敢毁她容貌的人,都是需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然而,对方除了那淡淡的一瞥,什么情绪也没有,这怎能不叫她愤怒?
埋没最初的得瑟,谢龙娇阴沉着一张脸,“看来,你在这里过得挺好的嘛,倒是不用我担心爹爹还没把你送官之前,你就先奄奄一息了……”恨恨地说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谢绾慢悠悠地坐了起来,她整了整褶皱的衣衫,再淡淡地抬眼看向来者不善的某人,谢绾只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
“与你无关。”
她谢绾再怎么样都与你毫无半点关系,所以,请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你……”
说话被噎住,谢龙娇涨红了脸——那是被谢绾气的。
她倒是忘了谢绾是个痴儿的事。
痴儿再怎么进化,也不可能说出如此冷静的话,可见,谢龙娇实在是被气糊涂了。
看着某个被气得正欲发飙的人,谢绾双手枕臂,斜躺在身后一堆干枯的柴木上,神情波澜不兴,淡墨无痕。
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怎么可以!
谢龙娇努力平复自己的怒气,皮笑而肉不笑地对谢绾说道,“你在这里住得很自在是吧?可惜啊,喜儿却没你这份悠闲了。”
谢绾峨眉微动,静静地看着谢龙娇。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喜儿。
见谢绾上钩,谢龙娇不由喜上眉梢,“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敢顶撞爹爹,七妹,你说她是不是很该打?”
谢绾眸色幽深了几分。
谢龙娇倾身凑往谢绾的耳边私语,“啧啧,这么忠心护主的丫鬟,被爹爹打了十仗,也不知如今还有没有命在?”
看见谢绾神情微动,谢龙娇顿时乐得笑颜如花。下一秒,她却笑不出来了。
一双苍白而纤细的手仿若毒蛇一般,扣住了谢龙娇的颈脉,仿佛只要稍稍用力,脖子就会被扭断一样。
谢龙娇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她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眼神,像高高的神祗俯视着蝼蚁的苍生,冷得让人发寒,冷得让人心颤。
眸色的璃光如一抹绚烂的七色光,又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之下爬出来的恶魔,冷酷,而无情。
强烈的窒息感就像一道催命符,把谢龙娇压得喘不过去来,眼角莫名闪出几滴晶莹的泪珠,“你、咳咳、你……你要做什么?”谢龙娇之所以会这么问,完全是下意识里惊恐的本能。
柔弱的小绵羊突然变成了一匹凶恶狼,中间的转折变化太大,谢龙娇无法接受。
“都说人做多了坏事是会下地狱的,你说,如果我在这上面轻轻一用力……”无论是在军事界,还是在政界,见惯了生死,于是生死一事倒是看得比别人透彻,当然,谢绾只是想恐吓一下谢龙娇,并没有杀人的意思。
谢龙娇是一朵被宠坏的温室花,在谢绾眼里不过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孩子,曾几何时,她也如谢龙娇这般,拥有少女的纯真和天之骄女的宠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冷然的呢?
如果不是那个人……
玉手突然一松,谢绾放开了对谢龙娇的钳制。
谢龙娇跌倒在地,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神指着谢绾道:“你、咳咳、你不是痴儿?”
谢龙娇终于发现了这个让她无比惊骇的事实。
“我有说过我是吗?”谢绾无谓地耸耸肩。从头到尾都是你们一厢情愿,谈不上任何欺骗。
轻笑一声道,“我只是我,谢绾。”那来自异空的一抹幽魂。谢绾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于华夏一千多年历史之前。
现如今,伪装已经没有必要。
“我要告诉爹爹他们真相……”
谢绾好笑地看着眼前眸光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少女,“你以为他们会相信你?”
是啊,谁会相信呢。谢绾嗤笑一声,这一笑看在谢龙娇眼里可谓是心惊肉跳,惊魂不定,生怕对方又来掐她细嫩的脖子。
谢绾突然起身凑近了谢龙娇,清亮的嗓音仿若毒蛇吐信,幽幽地钻进谢龙娇的耳膜,“如果喜儿出了事……我倒是不介意自己的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啊——”
谢龙娇受到莫大的惊吓,一边尖叫,一边踉踉跄跄地跑出了柴房。
果然是个孩子呢,随便这么一吓就破了胆,谢绾对自己的恶作剧有些忍俊不禁。
谢龙娇走后,有人重新锁上了门。谢绾收敛了笑意,漫不经心地坐回干柴上。两天不进一滴伙食,她的嘴唇明显有些干燥。
此刻,窗棂外悬挂着一轮高月。
窗棂下,清幽的月光像小偷一样爬进了窗沿,又顺着蒙昧的光线照在了谢绾微微苍白的脸上。谢绾抿了抿发干的唇,心思顺着月光柔和的光线飘到了窗棂之外。
近月月明人尽望,不知相思落谁家?都说“月是故乡明”,谢绾深色的眸子随着眼前的月光染上了几缕落寞和惆怅。
她想起了她的弟弟。
那个倔强、脾气又臭的亲弟弟。
他们一起相依为命了十年。
一朝出了国门,做了外交官,便葬送她大好的青春年华,谁让她好死不死,偏偏请命跑到中东这种战火纷飞的地方去呢。
她去那里不是意气用事。厌倦了尔虞我诈的官场,比起没有硝烟、兵不刃血的战场,她宁愿到荷枪实弹的地方,用这种极端危险地方式来怀念她曾经在亚马逊平原度过的岁月,和祭奠……被时光抛却了的爱恨。
只是没有想到,她刚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恐怖分子就把她踢出局了。何其偶然,又何其必然。
只因,哀莫大于心死。
谢绾被困的第三天晚上,喜儿来了。
她是来偷放她家小姐走的。
(卡文卡得厉害,所以更迟了,在此说一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