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相视而笑
一起住了五六日，我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容惠格格急了，非要我回家去，我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很疑惑地问我：“行不行？”
我鬼笑了说：“格格放心，没问题的。”
我去找了德妃，一下跪在了地上说：“臣媳有件事想求额娘，请额娘准了吧。”
德妃让我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问：“什么事让你这孩子行此大礼？”
“臣媳求额娘准了臣媳带容惠格格去寺里礼佛，容惠格格马上就要远嫁他方，臣媳想为保格格平安，理应该求张平安符才是。娘娘若不放心，让十三阿哥差几个人跟着就是了。”德妃想了很长时间，我再磕了个头，“额娘，请您看在容惠格格幼年丧母的分上，准了臣媳这个微小的愿望吧。”
德妃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道：“罢了，容惠这孩子我当自己女儿般喜欢，我也知道你们颇有情分，看在十三阿哥的面子上我就准了，但是必须让十三带几个人跟着，酉时之前一定回来，否则，后果不是你我担得起的。”
我大喜，忙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诚心道：“臣媳谢额娘，臣媳这就去找十三阿哥，一定把格格平安带回来。”
退出来之后，我甩着帕子跑了起来，满心的高兴。看见谁朝谁笑，跑了一路笑了一路，然后去找胤祥，问好了他与四阿哥正好准备退宫，我便朝乾清宫方向跑了去，一路喊着：“胤祥，胤祥……”
能看见前面几个岁数大的阿哥了，都诧异地看我再偷偷看十三阿哥，议论不停。九阿哥背着手目若无人，清冷孤傲的脸上更是不驯了，这样也好。我止了步子低着头等他们过去。然后给胤祥个甜甜的笑容，眼睛都笑弯了。他看了我好半天，柔声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我高兴地抱着他胳膊只是抬着脸对他笑。
坐在马车里，容惠格格也是一脸喜色，我问：“格格咱们去哪？”
胤祥看着我严肃地说：“你还真是没规矩，怎么就这样冒失地去求德妃娘娘？若是出了什么事，就会害了容惠。”
我低头嘟嘟囔囔：“要不怎么会让你跟着我们，还玩得不尽兴。”
胤祥伸指头戳了我的额头，我白了他一眼。
容惠“嗤”的一声笑了，“哥哥嫂嫂感情真好。”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偎在容惠身边握着她的手兴奋地动来动去，“格格想去哪？咱们去逛大街？不好，人太多了。咱们去游玩，也不好，时间不够。对了，咱们去喝酒好不好？”
容惠也眼睛亮了，“可以吗？去咱们之前去的那家可好？”
胤祥清咳了一下，把我拉回他身边捏着我的手说：“你给我安分些吧。”我不满地看了看他，他忍着笑抬眼看容惠道，“先去寺里求个平安符，这样才好回去交代，然后……”低头笑着看我，“遂了你俩的愿，去喝酒。”
我也抬头，与容惠相视而笑。
那一晚，容惠忍了半天还是哭了，“哥哥，我、我不想嫁去蒙古。”哽咽的这句话在胤祥心上是怎样的疼痛，为他对妹妹命运的担心，为他对这事的无能为力。我的泪止不住地掉下，“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胤祥去给德妃复了命，将容惠安顿好之后就带我回了府。回屋之后迫不及待地亲吻我，他所有的难过所有的心伤在那一刻狂风骤雨般爆发了出来，我所熟悉的十三阿哥像变了一个人般，凄绝得让人心酸。我紧紧拥着他睡了，心里却十分难受，你这样多情易感，就算心思再怎么通透也注定了是这场皇位角逐的牺牲者。论深藏不露比不上四阿哥，论精明深沉比不上八阿哥，论心狠手辣哪个也比不上，你为什么要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容惠格格于康熙四十五年被封为和硕温恪公主，受封后不久即嫁给了仓津王爷，绛雪轩空了，我印象中温和娴静的格格也终于嫁为人妇了。我独自在绛雪轩中坐了很久，她曾经在这个窗台下专心描着花的样子，让我感叹这岁月的静好，她曾经不止一次拿着帕子眼睛弯弯地笑，她曾经最爱喊我青儿，她曾经逗趣说把你给我十三哥吧，她曾经是我在这寂寞深宫里唯一的知己，她曾经伴我走过美好华年……
五月，康熙要巡幸塞外，胤祥自然是要去的。匀芷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很是小心翼翼，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却因为容惠的远嫁冲淡了些，我思来想去就让玉纤跟沅沅陪他去了，沅沅是个冷静的人，遇事也好有个商量。
临走那一晚，胤祥问我：“你为什么不去？”
我笑着答他：“我要是去了，匀芷在家没人照顾，你能放心地走吗？”
胤祥仔细盯了我半天，叹了口气说：“你就是太聪明。”
我心里也苦笑，我何尝不想天天跟在你身边，可是这么大的家谁来照管？你的小老婆我可以不管，她肚里的你的儿子我能不管吗？我只是想活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离开那天，匀芷默默地哭了，梨花带雨，对他很是不舍得。他笑着看了我一眼，我也笑着回看了他。胤祥，我可怎么过你不在的这几个月？竟恍惚有些“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的错觉。
接手账目，才知道这个家有多么庞大，内间关系有多复杂。光下人就好几百人，起居用度并无细账，再加上些田庄进项更是模糊。这些福晋们的家人也傍着这棵大树，亲属亲疏关系，互相走动打点混乱之至。
这一天我带了杏儿，把家中的嬷嬷媳妇们全都召到了一起，分了四组。让以前执事的嬷嬷们站在最前面，先将她们叫到一处，问清了日常所管事务，细细再分了类。四组人中我一一看了过去，在青年媳妇里挑了几个利落能干的，给她们派了差事，我说一句管家记一句，把她们所管事项，名字一一誊了。
我便开始说话，“咱们这个府第，并不是寻常人家，我年纪轻刚嫁过来也不懂事，若有什么不懂得不周全的地方得罪了各位，还请你们多包涵着点。既然是个大家就必须有个说法，无规矩不成方圆，乱了就谁也不得自在了。我分派的事务责任到人，若是哪一处错了，我便找你这个管事的，打罚都得认着。若有不服，说出个理来，若真是我错了，我赔礼道歉。若没有理，责罚加重。若是管事的嬷嬷们不对，你们尽可以找牵制他们的人，我会让管家把名字誊了贴在院中，若是让我发现有暗中中饱私囊、收受贿赂的，按重责罚。你们都记着了，若是犯了事，别怪我无情。”
她们都表面上应了，有不服气的，也有称赞的，有不以为然的，更有漠不关心的。本来人们行事，就会有看惯的也有看不惯的，我也不是很在意，只是记着了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免不了的。
定了很多规矩，让管家照我的意思用木板造了个公告栏，用毛笔写好定制的规矩贴在最显眼的地方，一段时间内吸引了大部分人注意力的不是规矩，而是新鲜的公告栏。我也不在意，看它也会捎带脚地看几眼规矩吧，这样也达到了一定目的。
我每天都会去看看匀芷，七月份的时候最是难熬，屋里热得要死，她又大着肚子行动不方便，所以我少不得要跟她多说会话的。匀芷娇弱温柔的性子又让我找到了一部分容惠格格的影子，这些天来天天见面，我与她较之其他福晋们熟络了些。她十分粘腻我，总是问：“福晋，我害怕还是个女儿怎么办？”
“福晋，我想爷。”
“福晋，我这个样子，您是不是很讨厌我？”
“福晋……”
柔弱比刚强更容易得人的疼爱，匀芷的柔弱恰到好处，不让人觉得做作，却让人觉得你受重视，就应该疼惜她。如此想来，她能得到胤祥的宠爱这么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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