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睿与韩为政一见如故。
是以,当萧景睿提到自己是来中都游玩的时候,韩为政充分发挥中都子民热情好客的精神,自愿贡献了房屋两间,顺便兼职导游一枚。
萧景睿折扇一摇,揽着韩为政的肩膀,笑得很是欢畅。当然,若没有紧紧抱着自己右脚的小童,他会笑得更欢畅。
说来也奇怪,方才哄他的明明是韩为政。可,这个小童却很奇怪,对萧景睿或者说对萧景睿的腿很有好感,韩为政将他放下后,又死死的抱着萧景睿的腿不放了。韩为政见这一阵仗,索性连这个小童也给邀请回家了。
鄢国的王宫建在中都城中央,坐北朝南。所有官员的府邸都在东面,北面为普通民众住宅区,西南两处为商业地段。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相当有规划的都城。
萧景睿初到中都,自然不晓得个中规律。三人一路穿过好几家朱门大户、高墙大院,在萧景睿一路的唏嘘下,终于停留在一处府邸前。府邸前一双石狮,门前仆卫林立,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高挂的匾额上潇洒行书:宣王府。
韩为政拾阶而上,见身后一大一小两人没有跟上,转身道:“景睿,怎么不走了?”
“这,这是你家?你爹是宣王爷?”萧景睿心中咯噔一下,虽然大门前的仆卫对着韩为政少爷少爷的叫,可是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确定一下。鄢国的宣王爷?!鄢国的开国功臣?!
韩为政故作四下打量,神色凛然的道:“嗯,我确定我没认错地方。”
萧景睿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信步跟上韩为政,又是将他仔细大量了一番,韩为政无论从样貌、气质、举止看着都像是谪仙人般,哪里会是这种世俗贵气公子呢?折扇轻摇,萧景睿长叹一句:“这个世道真真是太疯狂了。”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回廊,左拐进一处花园右绕过一处别院,三人终于到了韩为政住的院子。较之宣王府的整个格调,韩为政的品令院倒显得朴素、简单许多。
小童被韩为政唤来的婢女领去洗漱,萧景睿随着韩为政到了厅堂。
“景睿,今晚就且先歇着,明日城中有一场行酒节,刚好可以去看一下。”
萧景睿扇子合拢,往掌中一敲道:“那还真得去见识一下了,虽然客气,可是这边还是得多多感谢为政你了。”说罢,还有模有样的作了个揖。
韩为政笑道:“哪里。我这也是托你的福,得以去凑个热闹。”
萧景睿疑惑道:“你这话,我怎么听得像你也未参加过这行酒节呢。”
韩为政解释道:“嗯,我虽然是中都人士,自小却在三都长大。前些日子刚刚回京,所以,对这中都也是不熟。”
萧景睿刚想戏谑一番,刚刚领小童洗澡的丫鬟却是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话还没说上,又从门外进来一个全身湿答答的小人。
小人跌跌撞撞的冲到萧景睿身旁,又是死死的抱上他的大腿。
萧景睿痛苦抚额,丫鬟嗫嚅道:“少爷,这小公子说什么都不让奴婢给他洗澡。哭嚷着要找萧公子。奴婢才想叫萧公子去看下,没想到他也跟来了……”
韩为政摆摆手,走到萧景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景睿。看来你与这孩子有缘,如此,只能麻烦你帮他洗澡了。”
……萧景睿惆怅的看着那烦人孩子,是个女童也就罢了,这关键是个男童,缠着他作甚。
萧景睿将将带着小童离开,韩为政才准备起身睡觉,刚刚的丫鬟又冲了进来。
韩为政下意识问:“怎么了?”
丫鬟道:“少爷,王爷叫您去倾怀院下。”
在韩为政还未回京的时候,宣王府的下人有做了个民意调查,调查内容为:王府内哪座院落最不适合人居住;调查结果为:倾怀院。问及众人原因,皆答:气氛太严肃,主人太恐怖。至于,倾怀院的主人。嗯,宣王爷——韩群。
话说,今夜,倾怀院的气氛很不一样。
韩为政人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屋内传来一阵笑声。走在身后的丫鬟显然震撼了,居然下意识的扯了扯韩为政的袖子道:“呀!刚才笑的是不是王爷?王爷居然会笑?你听见没?王爷居然笑了。”
待丫鬟反应过来自己拉扯的是谁后,韩为政人已经进到屋内了。
除去站立在两旁的丫鬟,厅堂内还有三人。坐在主位的正是他的父亲宣王爷,右边靠门的位置,坐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吸引韩为政眼球的不是正捋须大笑的父亲,而是角落位置拿着一尊白玉观音笑得眉开眼笑的青衣姑娘。
韩为政也顾不得礼数,大步走到青衣姑娘身旁,轻声道:“钱…钱。”
青衣姑娘诧异转身,在看清眼前的人后,手一哆嗦,白玉观音径直落地。幸而,韩为政眼疾手快,蹲身接住。
“钱钱,这白玉观音要是摔坏了,你可又得到我家伺候我了。”
青衣姑娘,呃,也就是钱某人,顾不得韩为政这么“销魂”的叫法,呆呆的从他手中接过白玉观音,再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笑容浅浅,梨涡浅浅,虎牙浅浅的男子。
“假…秃…驴?”
主位上的王爷诧异看着角落那很明显有点怎么的两人,咳了两嗓子道:“政儿,你与钱丫头认识?”
钱某人又被韩群的那声“政儿”给打了个激灵,右手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了无,再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主位上的韩群,最后结结巴巴的问:“韩大伯!你不会是了无他在中都城里当高官的爹吧。”
韩群捋须笑道:“钱丫头原来认识犬子啊。”
眼下是别人犬子的了无,也就是韩为政,绕过刚刚因同样好奇过来打量的钱过来,择了个位置坐下道:“父亲怎么认识的钱钱?”
韩群是怎么认识钱钱的?那说来真真是巧了。
方才在悦来客栈的时候,与萧景睿分别后,钱某人首度知道了什么叫“食不知味”,初来中都的新鲜感与喜悦感,倒被这次分别给冲得差不多了。
随便填饱肚子后,钱某人觉得天色尚早,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外边逛逛。人将将下了楼,却被楼下角落上聚集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钱钱的宗旨是:有热闹一定要凑。是以,将手中的包袱丢给钱过来,三蹦两跳的挤进人群堆里了。这不挤不知道,一挤吓一跳。围观的人看的不是别的。正是八仙桌上瓷碗内的两只蛐蛐。
蛐蛐的名字还都不怎么威风,一只叫大三,一只叫小二。这也是钱钱方才没能从围观民众的叫嚷声听出个乾坤来。
钱某人扯拉着旁边的一个黑衫老者问:“刚才是大三赢,还是小二赢?”
老者恋恋不舍的从战局中回过神来,终于发现不对劲,什么时候来了个小姑娘?!
老者怀疑的问:“你也懂这个?”
钱某人撩起袖子,插腰道:“当然。大伯,我跟您说,我玩这个,还从没有输过呢。”
老者肃起一张脸道:“小姑娘年岁小小,口气倒是不小。”
钱某人道:“我骗你做什么呀!”说罢,扯了扯老者的袖子又问:“那个头小些的叫什么?”
“个头小的那个就叫小二。”
钱某人拍掌道:“那大伯,一会这小二准赢。”
老者闻言捋须大笑,听得钱钱是莫名其妙。人群中另一个中年男子道:“小姑娘,这小二往日是挺厉害,今天却不知道怎么的,已经输了好几盘。你看看它现在的阵仗,想赢难啊!”
钱某人不满的撇撇嘴,坚持道:“这盘准能赢。”
老者嗤笑一声,粗声粗气的道:“你一个女孩家家的懂什么。”
钱某人眼珠一转,嘿嘿笑了两声后,问:“大伯,你是不是押的大三啊?”
老者颔首。
钱某人再道:“这样吧。大伯,下一盘,要是一会大三能赢的话,我给你10两银子?要是小二赢的话,你给我10两银子?”
斗蛐蛐本就是市井小民闲暇时娱乐逗趣的游戏,赌资最多的不过几文钱。可这会,不知道从哪突然蹦出个小姑娘,居然扬言连输好几盘的小二能赢,还一出口就是10两银子。
围观民众不得不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衣着得体,面容姣好的姑娘。怎么看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委实不像会斗蛐蛐这等把戏的人啊。
黑衫老者也是认真的将钱钱打量了一番,想法估计也跟围观民众差不多。于是乎,从袖兜里掏出20两放到桌子上道:“我也不想让人说我欺负你一小姑娘。这样吧,若下一盘大三赢,你给我10两;若是小二赢,我给你20两。”
钱过来好不容易挤了进来,了解事情始末后,同情的看了一眼黑衫老者。哎!幸好从衣着上看起来算是富贵人家,输个20两银子应该也不会有事。
钱某人说来有一样外人很是羡慕的本领——直觉特别强。举凡是需要用到直觉的,钱过来与她生活十八年,还没见她猜错过。是以,灵秀镇有这么个现象,只要是赌博带上钱钱,那就是带了个作弊器,全当无效处理。
黑衫老者不认识钱钱,自然就不知道其中还有这层缘由在。所以在输了20两后,不信邪的拉着钱钱赌了好几把,结局就是拉着钱钱回来还赌资,顺便研究切磋下赌技。
韩为政面色抽了一抽,他着实想不通,就自己父亲这副模样,居然能让王府内的下人都认为他太过严肃。真真是太匪夷所思了。
觉得匪夷所思的还有将将反应过来的钱某人。
“钱过来,你过来掐我一掐,我觉得我肯定是在做梦。了无那个混蛋怎么摇身一晃就变成了王爷的儿子了?”
混蛋了无挑眉轻笑,抢在钱过来之前,倾身掐住旁边那张生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