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在钱钱耳内听着尤为陌生,才想仰头看看是谁说的这般大的口气。一仰头,先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给挡了视线,以为视线越过人群,便可看得仔细,却不想来人的阵仗很是庞大。
十来个身着灰蓝色短裳的高壮男子,分成两排,有序的站在一起。钱钱隐约能从人群中的缝隙中看到些许鲜艳的颜色。
里外各三层,总共有六曾的围观人群中,有人眼尖,龇的一声,喊出:“这不是陈家的打手么?”
钱钱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欢愉的情绪,面上无甚表情,声音却是装得疑惑,同大部分围观人群一道问:“哪个陈家?”
本是并排在一起的两排打手,倏地一下,往东南两方各自拉开,让出一条道来。一个身着桃红色交衽的男子,摇着扇子出现在众人面前,“钱姑娘,你说是哪个陈家呢?”
果然是陈二公子,陈富。
陈家在中都的风评,尤其是这三个公子的风评,委实称不上好。这些日子来驭财赌坊参加这次赌博的,基本上也都是各地比较有些身价之人。举凡是有钱人,看的世面,知的分寸也比常人要多上许多。
早在围观之人道了个陈家,已有些人猜出来头人身份定是不简单。再一看陈裕这番阵仗,十来个打手,后头又有六七个穿得姹紫嫣红的姑娘,围着钱钱的人便自发的退了几退。
不明局势的,也只能猜想,怕是这富贵之人也是心里不服,想同钱钱赌上一把。捕风捉影的,早就联想到陈富的弟弟,也就是陈裕同钱钱关系看似不错。这陈富同陈裕合不来,在中都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的消息,这会看这情况,听这口气,应当是有险事要发生。
目光扫视了下围观的众人,钱钱立马感受到何谓“冰火两重天”了。不过,她还是得好好谢谢陈富,否则依照方才的情形再进展下去,自己估计真得肝火旺盛而归了。
陈富的扇子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偶尔力气用得大些,耳际的发扑棱的吹到面上。旁边便有很贴心的小婢女帮忙,收拾着头发。
无疑,这过程艳羡了很多围观的男同胞们。不用别的证据,只需看众人的眼睛的焦距是否被那纤细无骨的手给吸引了过去,便可得知。
当然了,所谓各花入各眼。同样的场景在钱钱看来就比较有不一样的感官了。钱钱虽然很不想以貌取人,以气质取人,可是……
咳了两声,在见到陈富又一次扇得黑发飘飘的,钱钱终是忍不过去,甚是真诚的道:“二公子啊,我有个朋友扇子玩得极好,要不我帮您引荐引荐?”
陈富拿扇的手僵在空中,疑是怒火攻心的推开了方想替他顺发的女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钱钱,好半晌才将扇子随意地丢在地上,毫不留情的踩过,恶狠狠地道:“钱姑娘,开门见山的说,我想跟你赌上一把。”
红裳早在一旁笑得捧腹,听此话很快地拉了拉钱钱的袖子,朝钱钱使了个眼色过去。
钱钱拍了拍红裳的肩膀,才又幽幽地坐下。挑眉看着陈富,“我凭什么要同你赌。还有,方才你称呼错了,烦请以后叫我顾姑娘,又或者是要尊称我一声公主。”
钱钱这话透露两个信息:其一,表明了自己已然认了爹,现在乃是丞相府的千金;其二,自己的身份很尊贵,陈富还没有资格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果然,陈富一听此话,面上青一阵紫一阵。钱钱乃是鄢王亲封的公主,这是早就诏告天下的。鄢国虽有王室中人,未持职位印鉴及未摆架者,平民不必行礼。但,眼下钱钱已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一会想光明正大的闹事,怕也就不可能了。
权衡了一下,陈富本阴鸷的面上,马上堆起笑来,道:“顾姑娘,方才是本公子无理了。不过,好歹我也是驭财赌坊的庄家,姑娘怎么地也得卖个面子给我吧。”
陈富说话的同时,十来个打手马上分散开,将所有的人群围成一个圈。有些个许个围观的人反抗也都被这些个打手给镇压下去。一时间陈富的身上多了千百来倒聚光点,
钱钱手指圈成圈,在桌面敲了敲,嘴角咧成一个大弧度,声音确是相当阴沉:“二公子这是准备如何?”
陈富自发走到钱钱对面,左手把弄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神色甚是悠闲。一五十开外的老者猫着腰,走到陈富跟前,在其耳旁道了几句,便又褪去。
又过一会,老者又折了回来,将手中拿的书册放到陈富面前。
陈富抬头斜睨了钱钱一眼,又心浮气躁的将伺候在身旁的侍女推开,这才拿起书册随便翻阅了起来。
钱钱忍不住瞟了个白眼,桌面敲得更响。见红裳又对自己使了几个眼色,钱钱才不耐的拾起性子,道:“二公子,开局吧!”
“顾姑娘这么好的赌技,我又未亲眼见过,总是要先了解一下的。所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钱钱嗤笑一声,不再说话,任由对面那穿得比桃花还鲜艳的人继续折腾那本书册。
陈富书翻到最后,表情愈发阴鸷。待到翻到最后一页,终于阴阳怪气的道:“顾姑娘当真厉害,不过半日功夫,居然就将顺手张也给打败了?可是,有一点本公子不明白,姑娘有这么好的手气,为何每一把压的赌注都这般小?”
陈富这话,当真是问到钱钱心坎里去。她也痛苦啊,她其实也想装作不明白的啊。本来嘛,赌博这种事情,若是知道自己会赢,又不能押大的话,那不是很郁闷。这倒也没什么,积少成多么。可是,如若进这个赌场要交个3两的银子,然后每次赢的不过十文,再然后这十文还得上交五文给庄家,那么钱钱还能不郁闷么。
心中虽是这么想,心中虽是将出这个主意的韩为政给骂了个彻底,钱钱却还是扬起了张笑脸,说了句言不由衷的话:“姑娘我高兴,我乐意。”
陈富本是在喝茶,听了此话,一口茶噎在嘴里,吞吐不得,狼狈至极。也莫怪陈富这般生气,举办这次活动,除了酒水,住宿,还有赌坊内的保安都是要花费大量的银两。按照往年来说,每年从各个赢家得来的分成,再加上入场的那3两银子,算来便可盈利上许多。
可是,今年让钱钱一折腾,就换了个样。
先是钱钱以出色的赌技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却又定下规矩,最高赌注只赌十文,赌注越低的,更有机会同她一赌。
来这玩的,那就已经不是纯粹的为赢银子发财的人了,多数是想见识下天下间厉害的赌技之人。所以,纵使钱钱的赌注低,但却还是吸引了所有的赌者争先恐后的要同她一较高下。
于这种情况下,驭财赌坊莫说是盈利,就是收回成本都是困难。
陈富循循善诱:“顾姑娘,赌么。赌注小了那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玩盘大的?”
“好啊。”
钱钱答的爽快,倒是让陈富一惊。人一下子傻在那边。方才拿账册的老者马上又弯下腰在陈富旁边说了几句。陈富越听眉毛皱得越深,还时不时狐疑地打量着钱钱。
钱钱霍然站起身子,慢慢踱步到陈富面前,道:“但是,规矩由我来定。赌注是什么也由我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