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妃被放置在开襟楼内唯一的榻上,太后仍旧在露台上闭目养神,只留了皇甫睿在身边,又让梦琪在旁服侍。皇甫睿今夜却没有心情跟梦琪过不去,心思都飘到了太医那边。
而楼内众嫔妃们都在珠帘后,紧张地看着太医的表情,连话也不曾多说一句。
太医正给杏妃把脉,只见面上突然一喜,李妃心里却是一惊,眼皮直跳,这阵仗——该不会是……
太医已是直直地跪了下去,满脸喜色,“恭喜皇上,贺喜太后,杏妃娘娘这是喜脉,已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真的?!”太后闻言,早站起了身,喜不自禁地念着佛祖保佑,连忙叫人给太医看赏。
昭烈皇心里的高兴自是无人能比,皇甫睿是最小的皇子也已经十岁了,他已多年未有子嗣,好不容易杨妃上次怀上了,却已经流产,现在又查出杏妃有孕,更是证明了他老当益壮,听了太医的诊断早不顾什么形象,上前就拉紧了杏妃的手。
杨妃领了一干嫔妃盈盈跪下,齐声贺颂:“恭喜皇上,恭喜太后。”
杏妃便在这震声高呼中悠悠醒转,瞧见了昭烈皇一脸的关切,“皇上,这是……”
“爱妃,你有喜了!”
“真的?!”杏妃牢牢抓住昭烈皇明黄的袖子,脸上是满满的惊喜和幸福,她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柔弱道,“臣妾,真的有了皇上的孩子?”
皇甫睿慢悠悠地落在后面,看到这里,早扁起了嘴,一脸的不以为然,低低道:“虚伪。”在这个时机恰到好处地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公布于众,时机太好,若说杏妃不是早就知道了,任谁也不信。
梦琪只是个宫女,自然不必挤到前头去,听到皇甫睿这句话,便淡淡道:“那又如何,你不也得去虚伪着道喜?”
皇甫睿眼珠一转,几步便到了太后身旁,却嘟起了嘴,毫不掩饰自己的不高兴,连声道:“皇祖母,睿儿不高兴。”
“噢?”太后听到这话并不生气,反笑吟吟问道,“怎么了?”
皇甫睿可怜兮兮地看了杏妃一眼,“杏母妃若是有了小弟弟,是不是就忘记疼睿儿了?”
这话却说得令杏妃十分欢喜,“承蒙殿下吉言,若真是个小弟弟,杏母妃必定会加倍地疼你。”
昭烈皇也是哈哈大笑。皇甫睿才转悲为喜,上前仔细端详了杏妃的肚子,“这可是我唯一的小弟弟,你可得好好地,最好是快点出来,皇兄带你出去玩。啊!我也做皇兄了!”
除了梦琪,想必无人听得出皇甫睿的恶毒,让“它”快点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话,真要是提前出来,那可是大问题,不是早产身子骨弱,也是像杨妃腹中那胎儿一样早早就不正常地“出来”……
不过,既然杏妃自己犹自欢喜得合不拢嘴,那她也只需要幸灾乐祸就罢了。
太后早殷殷嘱咐道:“杏妃是第一次有孕,可不能在这闹了,太医也得好好看看,很多要注意的,也都一一给底下人说明白了,这一次可要好好护养着,知不知道?”
“老臣遵命。”太医知道太后说的是上次杨妃流产的事,便立刻跪伏了下去。
而杏妃身边跟着的妙菱也连忙跪了下来,“是,奴婢谨遵太后懿旨,定将杏妃娘娘伺候得妥妥当当。”
皇子中,已成年的有三位,太子简,四皇子以及一个自请去南边历练的七皇子。如今这三个,撇去最受宠爱的皇甫睿不说,一个是连贵嫔的养子皇甫昶,一个是欣嫔所生的皇甫昀,如今又将添新子,连李妃也难免有些苍白,但还算镇定。
连贵嫔倒无所谓,反正皇甫昶也只是自己的养子,资质平庸也没关系,只不过母子有个依靠罢了。而欣嫔自是暗暗咬牙,她所出的皇甫昀本就不得青睐,此时也不得不强颜欢笑地跟着道喜。
梦琪却察觉到两个人的反应不太一样,一个自然是杨妃,虽然难掩落寞,但大体还是高兴地,虽说她跟杏妃交好,但这种兴奋未免太难得了些;还有一个梅妃,跟其她人比起来,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就像是有什么事情不喜欢做,但又非得去做的无奈。
太后被这些消息弄得一惊一乍的,此时已露了疲态,“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哀家也乏了,就先回宫了。”
“儿子送母后。”
“不必啦,皇上送杏妃回清华宫吧。”
“儿子谨遵母后旨意。”昭烈皇扶了太后,又给杏妃一个宽慰的笑。
倒是皇甫睿乖巧道:“皇祖母,不如让睿儿送您回宫吧。”
“你送你母妃吧,皇祖母经不住闹腾啦。”太后轻抚了他的头,走了几步,又回头笑道,“对了,梦琪丫头啊,别忘了,明儿个闲了,到北宫来。”
梦琪正纳闷什么时候说好了呢,李妃已经拉了拉她的衣襟,示意她领旨了,自己又笑道:“太后娘娘,臣妾也想替杏妃妹妹祈福,不如让臣妾……”
“不必急于这一时,就让梦琪丫头代替你去佛堂吧,顺便也陪哀家说说话。”太后深深地看了李妃一眼,制止了她想趁机提出冷宫的事,她向来不插手管后-宫这些事,所以这也是在警告李妃,不要试图从她这里下手。
昭烈皇一心在杏妃身上,此时更是想不起还有李妃这个人——这也正是杏妃选择的时机了,眼看李妃一出现就抢走了所有的风头,她自然不能让她如愿。
但李妃也不着急,淡淡应了,不是还有梦琪嘛,“臣妾知道了。”
梦琪已不慌不忙地拜了下去,“奴婢遵命。”
昭烈皇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连贵嫔和欣嫔道:“对了,朕之前让昀儿和昶儿来候着,眼下朕也没心情考校他们了,你们走时别忘了,各自领着回宫吧。”
这话在连贵嫔和欣嫔心里造成什么影响,并不在昭烈皇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杏妃嘴角噙着的那抹挥之不去的胜利般的微笑,已经昭然。如今李妃身处冷宫,杨妃看似风光,宫中唯有她最受宠爱,如今又怀了龙裔——也难为她能将微笑控制的那么含蓄。
今日这七夕宴,两个正主都走了,自然没什么意思,早早便散了。
目送了太后和皇上离开,李妃扶住了梦琪的手低低道:“杏妃有孕,对本宫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机会。”
梦琪惊讶地抬头,阿姐该不是急傻了吧?
皇甫睿看出梦琪眼里的疑惑,早冷嗤一声,“母妃,早日将这拖后腿的扔给皇祖母,也是好事。”
李妃虽横了他一眼,却也碍于左右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拍了拍梦琪的手背,语气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你明日只管安心去太后那替我向杏妃祈福,只要你安安全全的,本宫做事就不必畏手畏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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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传来了秘密谈话。
一个年轻的宫女正将方才李妃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了一遍,而在她面前还另有个宫装女子,只是身披斗篷,看不清脸。
“她真这样说?”
“是,奴婢记得一字不错。”
“这是赏你的,你也不是新来的了,相信今天的事情会保守牢固的。”
“这是自然,谢谢……”
“不必谢了,耳目众多,小心为上。”
“是……那奴婢告退了。”
先前这说话的宫女便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左右,低头匆匆而去。而剩下这披斗篷的女子,却噙着一抹冷笑,“看来,还真不是个普通的奴婢。”
这样的对话,自是不止在一个角落里出现。
如李妃所言,杏妃有孕,在这禁宫之中已经掀起了不小的暗涌,只潜伏等待着一个好时机,到时,只怕就是惊涛骇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