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算来,离德妃娘娘寿诞之日尚一月有余,十六格格现在命我着手准备,不免有些操之过急。私下与诗情、吟荷、鸣翠、小礼子、小顺子闲聊,我得知十六格格的生母王常在系难产而死,而王常在生前与德妃娘娘并不亲近,两人走动极少,自然十六格格也并未得到德妃娘娘太多的照顾。我猜想着十六格格重视德妃寿诞一事,定与四贝勒爷脱不了干系。虽然对那两人的事儿好奇得很,但我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想来格格也是可怜之人,一出世就不见了额娘,十年来的人情世故,冷暖自知。再想去,又觉得她迷恋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并非如此难以理解了。
十六格格的俸禄不多,置办不起太贵重的贺礼,我思索再三,觉得一对青花莲生富贵吉祥如意纹盘就很合适。贺礼备下,我在贺词上倒没了主意。
词家有道:“难莫难于寿词,倘尽言富贵,则尘俗;尽言功名,则谀佞;尽言神仙,则迂阔虚诞。”当时念来嗤之一笑,现在方知晓所言非虚,贺寿词当真不好拿捏,况且宫闱之内规矩禁忌颇多,我倒宁愿中规中矩些。
因为兴奋一连几日夜不能寐的十六格格,在德妃娘娘寿诞当日起晚了。她一起来,便急嚷嚷着让诗情和玉竹嬷嬷替她梳头更衣,着实忙乱了好一阵子。临走前又在谁陪伴同往的问题上争执不下,最终十六格格面有不悦地带着我和吟荷出门去。
永和宫内人来人往,却不似我想象中的热闹景象,想是我们来得太晚,过了拜寿的好时辰。十六格格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随即笑着说:“这样也好,他就更容易注意到我了。”她又低头想了一会儿,转身对我说道:“还有,你离我远点,我可不想让他看到你。”
我“扑哧”笑出声来,我和四贝勒又有何瓜葛,竟让十六格格您这般恶语相向。
正殿外的小太监看到我们,想了好一会儿才唱颂道:“十六格格到……”十六格格倒不在意,蹦蹦跳跳地进去了,我无奈一笑,跟了进去。
正殿内筵开玳瑁,褥设芙蓉,四位娘娘高坐堂上,都是在初选与复选时见过的,分别是德妃乌雅氏、荣妃马佳氏、宜妃郭络罗氏和惠妃纳喇氏。四人皆是遍体绫罗绸缎,一身珠光宝气,而着五厢五滚流彩旗装的的德妃娘娘更显光彩照人。此时她们正拿着一幅撒金画卷轴,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坐在下首的三人皆头戴吉服冠,着皇子吉服。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身桀骜率性毫不掩饰,笑意浓浓,两节如葱手指轻叩黄梨花小几,此人正是十四阿哥。稍长十四阿哥的英气逼人,顾盼神飞,亦透着皇子的威严傲气。他端起几上的蓝地连年福寿纹盖碗,气定神闲地品了一口。
面颊轮廓与十四阿哥有些相似的那人最为年长,服饰装扮一丝不苟,极修边幅。略显苍白的清俊面孔平静无波,并非宠荣不惊的淡然处之,倒更似世上难有一物值得他开怀一笑或是哀恸一哭,一字浓眉隐隐含威,一双蚕卧的丹凤双目在周身的威仪下更显坚毅肃穆。从十六格格进殿后对他的腼腆一瞅,我可以断定,他就是十六格格朝思暮想的四贝勒,爱新觉罗·胤禛。
最最可喜的是,我瞧见回雪立于一侧,想是陪同宜妃娘娘一道来的。我心下雀跃,报之一笑,她也看见了我,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