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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那块手绢儿吗？你带着钟灵来为我过生日，那一年我8岁。”
“吃着吃着蛋糕，我流鼻血了，钟灵吓得什么似的，你掏出你的手绢来为我止血。”
“带我去水池边，用冷水冲洗，然后拿出冰袋，放在我鼻梁上。”
“你让我仰着头，我就仰着头，你对我说着‘小金鱼别怕，叔叔给你敷上冰块，一会儿就好了’。”
“然后你就对我微笑，笑容是那么明媚，眼睛是那么清澈。”
“你站在灯下，我看到被光圈包裹住的你，就像一个天使。”
“后来我跟你说手绢弄丢了，其实是我收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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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你充满了我的世界。”
“我开始盼望你的到来，甚至期待自己生病，因为那样你就会过来陪我。”
“这很管用你知道吗？我是说，自从我的世界有了你，那种孤独和提心吊胆的日子就离我远去了。”
“我发觉我…爱上你了。”
钟义的表情从吃惊到疑惑，又从疑惑到紧张，在听到“爱”的瞬间，身体不自觉地退后靠在了椅背上。
“小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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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小金鱼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
“你就像是我生命中的一束阳光，照亮了我那苍白的世界。”
“我从没发觉作为一个女孩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的快乐，即使那个人根本就不知道。”
“我的世界从来都不完整，但是自从有了你，它仿佛一下子完整了。”
“而现在…”小金鱼的表情一下从艳阳高照变成了乌云密布。
“你亲手摧毁了它！”她低吼着，眼里瞬间噙满了泪。
“当我知道原来你早就喜欢我妈妈，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我的位置，你和她之间一直有私情而我竟然毫不知觉，姥姥她竟然还默许你们在我面前交往的时候，我的世界就坍塌了！”
小金鱼几乎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泪水不受控地滴答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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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样的…”
“呵呵~算了吧。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爱我妈妈吗？你说这么多年来你这样殚精竭虑地照顾我们，里面没有掺杂一丝丝对她的爱！“
钟义沉默了。
“不要在我面前摆出一副伪君子的样子，你背叛了你的家庭，却说‘不是这样的’。呵呵~知道吗？你们骗得我好苦。我就是个傻瓜，自以为很聪明，却原来被你们骗了这么多年。而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
“小金鱼，不许这么称呼你的妈妈！”
这是钟义第一次这么严厉地对她说话，她显然被吓到了。
几秒之后，她笑了，伴随着眼泪，苦笑着：“你为了她…居然对我发火。”
“对不起，对不起小金鱼，我不是有意的。”钟义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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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对疼爱了13年的小金鱼用这样重的口气。
从小金鱼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开始，他就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他为她请最好的月嫂，买最好的婴儿用品。
当她慢慢长大，他陪她玩耍，为她买最好的学习用具，照顾病中的她。
伴随着小金鱼遇到的各种变故，他始终陪伴在她身边，为她挡风遮雨。
在他眼中的小金鱼，一直是那个美丽、文静、乖巧、懂事、聪颖过人的孩子。
而像今天这样的小金鱼，是他从来不曾认识过的。
他变得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孩，突如其来的混乱让他失去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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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鱼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对，你当然不是有意的！就如同我对你的爱也不是有意的一样！你对她的爱是无意中产生的，你就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哪怕她有了丈夫、女儿！哪怕她成了植物人，你都可以为了她不顾家庭、不顾身份…”她一直尖着嗓子喊，却突然间停止了叫喊。
钟义顺着她的目光转头，休息室门口站着完全傻掉的三个人——姥姥，衣着高贵的妇人，钟灵。
小金鱼闭上眼，紧攥着床单的手舒展开了。
她明白，这一刻，她失去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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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头发四处飞散着，一边往黑洞洞的枯井下坠，一边向小金鱼伸出手来。
“小金鱼…小金鱼…”妈妈眼神里全是疑问，不断地变小、变小…
小金鱼突然感到心痛无比，低头一看，“我的心呢？我的心呢？”她看着空空的胸膛，惊恐地问着自己。
“妈妈，把心还给我呀！”她双手攥拳，使上浑身的力气哭叫着。
小金鱼猛然间睁开眼，喔，又是那个恶梦，她已经记不清做了多少个相同的梦了。
每次都是被惊醒之后接着入睡，接着再做，惊醒…入梦…惊醒…入梦…
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咚、咚、咚…”心在狂跳不止，她坐起来，一摸额头，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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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一切是怎么结束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了？这该死的恶梦，把我都搞失忆了。
她把手插进头发，按压着太阳穴，拼命地回想。
回忆便像海水般慢慢地渗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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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有反应的是钟灵，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泪，小金鱼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
她想喊她，但喉咙像被塞住了一样，什么都喊不出来。她看到钟灵慢慢地转过了身体，默默地走开。
“灵灵！”钟叔叔一下子站起身来，快步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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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那位美丽异常的贵妇人，想必那就是钟夫人了。
天哪，她是那么得美丽妖娆！
紫红色的头发在左耳后挽成一个松松的发纂儿，脸颊边垂着两绺弯曲的发束。
面若桃花，目如星辰，平静的眼神中透着冷漠，一副垂至肩头的钻石耳环熠熠生辉。
青莲色的丝绸衬衣外面，围着一袭奢华的孔雀翎披肩，下身穿着铅笔裙，勾勒出完美的腰、胯线条。
黑色的透明丝袜包裹下，双腿修长笔直，脚上穿着一双紫色缎面的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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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跟鞋开始向她慢慢地踱过来，走到小金鱼跟前停住了。
小金鱼抬起头仰望着冷艳的钟夫人，只见她嘴角上扬冷笑了一声，扬起手“啪”地扇了小金鱼一巴掌。
“你干什么！”姥姥奔过来，试图去拽钟夫人的手，钟夫人身子一闪，倒把姥姥闪了个趔趄。
只见钟夫人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披肩，恢复了优雅的贵妇站姿。
绽开那花瓣一样娇艳的嘴唇轻轻一笑，轻声说：“你还真是得到你母亲的真传呢。不，比她更厉害，你才多大呀？这大过年的，还真不是一般的丧门星。”说完转身离开了。
姥姥几乎是扑过来，摸着小金鱼被重重扇过的脸蛋，“你这个娃儿哟，让姥姥说你什么好哟。”说着，心疼地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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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钟叔叔的司机过来，把她们接回了家。
小金鱼没洗漱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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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真长啊，床头柜上的电子表已经显示为11:09了。
她下床打开了窗帘，呀，又下雪了。
门开了，姥姥端着鱼虫碗进来了。“呃，你醒了？”
“是…啊。”小金鱼回答地结结巴巴，经过了昨晚，不免觉得尴尬。
姥姥不声不响地喂完了鱼，转身走到卧室门口，头也没回地对她说：“出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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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鱼去卫生间盥洗，看到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苍白的脸上印着两道黑黑的泪痕。
想起来了，昨晚哭太多，把睫毛膏都哭花了。
呀！就是说，我就这副鬼样子向他表白的？天哪！羞死了！
她打开水龙头，匆忙往脸上泼水清洗。
洗了几下停住了，也就是说，那位超级冷艳的钟夫人看到的我，就是这副惨样儿？唉~
她彻底洗干净了那些污痕，抓过毛巾擦干脸庞，抬起脸，抹上护肤霜，顺手拿起睫毛膏刷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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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台上摆着一大碗红烧坨坨肉，旁边还有宫保鸡丁和芹菜腰果，就连白花花的大米饭里都掺了细碎的栗子粒，这些都是小金鱼爱吃的。
难道姥姥没生我的气？她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坐下来就往嘴里扒饭，想赶紧结束午餐。
“干嘛呀？想赶紧吃完躲回屋里去呀？”
听姥姥这么说，她紧张地心跳加速，“不是…饿了。”
没想到姥姥接下来亲切地说：“如果觉得在一起吃不方便，以后我把饭菜分开盛好了，你在房间吃。”
她突然间有种想哭的冲动，这种时刻，姥姥居然这样对待她。
“姥姥知道你心情不好，这种时候一个人静静也是好的。但是饭要吃好，日子也要过好。那个钟夫人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15岁就嫁给你姥爷了，我们彝族姑娘13岁都可以嫁人咯。”
小金鱼低头吃饭，虽然没有回应，但心里着实感动。
她明白，姥姥是在用她的方式告诉自己，哪怕全世界都看不起她，姥姥也永远支持她。
她猛然间感到鼻子一酸，头压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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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钟叔叔来电话说，今天他去处理医院的事，明天早上8点他来接我们去参加葬礼。他说把你妈妈的骨灰放到墓地里去，我就跟他商量，你妈妈是彝族的姑娘，我想要按彝族人的规矩来办。按照彝族人的规矩，火化后的骨灰要撒到大山去。”
“哦，您决定就好了。”
“她毕竟是你的妈妈，姥姥自然要尊重你的想法，你同意吗？”
小金鱼的鼻子又是一酸，我的妈妈，是呀，她是我的妈妈，我亲手杀了我的妈妈！
她不敢抬头，怕姥姥发现她掉下来的眼泪。“姥姥您看着办吧，我吃好了。”她把碗一推，逃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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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鱼趴在床上，想起了那些被收起来的照片，分明是比以往多一千倍、一万倍地想念，却不敢去看。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是应了那句话——失去了才珍贵？
她翻了个身仰望着天花板，想起了那个iPad，看看iPad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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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鱼打开床头柜的抽屉，iPad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几十条未读信息，都是钟灵发来的。
“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小鱼儿，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了？我这个人向来都这么大条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呀。”
“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不回复我，我好担心你啊。”
“小鱼儿你在干嘛？”
“小鱼儿，今天你怎么样了？好奇怪，爸爸不让我去找你，到底怎么了嘛。”
接下来是一段视频，钟灵举着小刺猬，刺猬的小脚丫上缠了纱布。
钟灵满脸兴奋地说：“看，我给它上了药，包扎了伤口，下回去你那儿，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接下来的几天，大多都是“你怎么不回复我”、“我好担心你”之类的问候。
直到除夕那天…
[13:43]小鱼儿，今天你要去陪梅姨了吧？这些天你一直不回复我，希望你一切安好。
[23:50]就要跨年了，我猜此刻你一定在拉着梅姨的手吧，别忘了替我向梅姨问好。提前祝你春节愉快、万事如意哦！小鱼儿，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00:07]语音留言：听说梅姨出事了？！小鱼儿你别着急，我们马上就到了！
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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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鱼点开视频，“看，我给它上了药，包扎了伤口，下回去你那儿，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
她一次次地重播视频，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她觉得钟灵的笑是那么温暖，温暖得让她感到剜心般的难受。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疯狂地想念妈妈和钟灵，想念那些从前的日子。
而那些记忆的画面如同电影放映一般，根本不受控地钻入她的脑海，让她无处可遁。
我都做了什么呀！她哭得越来越厉害，哭到浑身发抖。终于，她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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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头发四处飞散着，一边往黑洞洞的枯井下坠，一边向小金鱼伸出手来，“小金鱼…小金鱼…”
“我的心呢？我的心呢？”她看着空空的胸膛，惊恐地问着自己。“妈妈，把心还给我呀！”
她猛然间睁开眼睛！又是那个梦，还是那个梦。
她甚至对睡觉产生了恐惧，几乎每次入睡后都会做这个梦。
她坐起身来，无助地把脸埋进双膝。
“妈妈，对不起。”
当她说出这句话，紧绷的心终于得到了舒缓，于是她开始不停地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悲痛排山倒海般向她压来，而她却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救赎，在洗涤她的罪恶。
在她承认对妈妈犯下了罪的那一刻，她终于得到了些许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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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床上坐了20多分钟后，她下床取出了妈妈的照片，将它们重新摆到台面上。
妈妈仍然在照片上对她沉静地微笑。“妈妈~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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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那个机关还没找到呢。她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空间，决定趁此刻破解谜题。
她腾空衣橱仔细查找，上、下、里、外都找遍了，还是毫无破绽。会不会机关根本就不在衣橱里？
声东击西、声东击西…她想起了钟灵的玩笑话，于是用目光扫视着这间卧室，最后在香炉上停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这只香炉好像从没焚过香。按说古董不被使用也说得过去，会不会只是个赝品呢？
她打开盖子往里看，香炉里居然盛有半炉香灰，从没焚过香，哪里来的香灰呢？
拨开香灰，炉底掩埋着一个黄豆大小的圆钮。
这是什么？她试着按了一下，马上听到衣橱内有响声。
她连忙转头望，发现衣橱背板被从左向右悄无声息地抽拉开来。
怪不得找不到接缝，原来是抽拉式的。再按一下，衣橱背板便复归原位了。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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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鱼按动开关，将衣服重新挂进衣橱，然后分开衣服钻了进去。
这个藏在楼梯下方的隐秘空间黑洞洞的。
肯定有照明的开关，小金鱼一边想一边去摸墙壁，果然在左手边摸到一个按钮，按下去空间顿时明亮起来。
她担心姥姥突然进来，便将外面的衣橱门关好，把自己藏在这个空间。
要是里面也有开关就好了，她四处张望，却不见有别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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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里有一个纸盒，一只箱子，还有一个本子、一支笔。
她先将纸盒打开，里面放着一片树叶、一颗珍珠、一副潜水镜，还有一小摞写了字的纸。
再打开箱子，里面还有一只小箱子，但箱子上了锁，打不开。
再看旁边那些大大小小的本子，这不会是…？她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来。
娟秀的字体写着“梅花香自苦寒来”。没错，是妈妈的日记本！
她内心一阵狂跳，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
激动的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居然能摸到妈妈的笔迹，就好像突然间又把妈妈找回来了似的。
而害怕的是，也许这寻找回来的世界里藏着更多的真相和秘密，将带给她更多的伤害。
她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掀开那个世界的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