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张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喃喃念叨着，似乎想咀嚼出其中的味道。
“嗨。。。不提这些丧气事，那黑鹞子还要三天才来扬州，这几天咱们好好放松放松。”夏三的神情里透露出一股子暧昧味道，“在这小宝客栈中，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张至这才知道这客栈原来是叫小宝客栈，不过他却没有接夏三的话茬，只是无言地笑了笑，神情中竟有些敬佩，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客吧，哪怕随时有人头落地的危险，也不忘寻欢作乐。
江湖中有情有义，有仇有恨，有忠诚，有背叛，有酒有肉，有敌人，有朋友，还有女人。。。。。
夏三不缺钱，他三天后就要去死了，所以他不在乎钱，他可以喝最好的酒，玩最好的女人，张至陪着他，但他只喝酒，不玩女人，他身处这个世界，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夏三和张至喝了两天，醉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夏三将酒席都撤了，将女人也都赶走了，死还是要清醒着死的。
第三天，黄昏，天气阴沉，天空中乌压压的云团笼罩，将扬州城都逼得透不过气。
两碗米饭，三菜一汤，很平常的搭配，夏三正襟危坐，一口米饭，一口菜，他吃得很慢，细细地嚼着，似乎从没吃过这么香的米饭。
张至在一旁看着夏三吃饭，他面前也有米饭，却没有动过，他不是夏三，他不会死，所以大战之前，他食不下咽。
夏三也不管张至吃不吃，吃完一碗米饭，又端过另外一碗米饭吃了起来。
这顿简单的晚饭，夏三和张至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我们走吧。”夏三吃完饭后就站了起来，招呼张至出了门。
夏三走得很慢，张至眼睛落在他的后背上，不知怎的，竟然读出一种苍凉。
小宝客栈里的布置很俗，雕梁画壁，富丽堂皇，过道摆放的尽是些发财树之类的植物，这些布置却很对江湖客的胃口，成天打打杀杀，谁还有闲情逸致去关心什么文人雅趣，只要寓意吉祥就行。
夏三和张至从里院走到前庭，客栈的大门依旧紧紧关闭着，原来这客栈并不是关的早，而是从来都不开门，想进来就得叫门。
依旧是夏三在前带路，张至在后跟随，两人默默地向前行着，直到来到一条满是楼阁的街道，两人才停下来。
普通人做生意是不需要楼阁的，普通人住的地方也不会是临街楼阁，一条街全是楼阁，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烟花巷，****老鸨子最常挂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客官楼上请。’
已经天擦黑，这时原本是这烟花之地最热闹的时候，今天却很反常，整条烟花巷寂静无声，往日花枝招展的窑姐都不见踪影，临街揽客的****也没了影子，也听不见了那些老鸨子尖利的叫喊声，这条街好像死了一般。
啪嗒，啪嗒。。。。。。
夏三和张至走在这条死街上，脚步声传出去，竟产生了细微的回音。
夏三慢慢走着，沿途抬头，打量着街道两边的楼阁，似乎在寻找什么，终于在街中心一栋名叫花雨楼的青楼面前停下了脚步，他轻轻一掌拍在花雨楼那紧紧关闭着的大门上，当啷一声，门闩被震落。
夏三迈步进了花雨楼，张至也跟着进去，花雨楼昨天的生意应该很好，大堂中到处都是空空的酒坛，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脂粉气，只是今日却空荡荡的，花雨楼内没有点灯，黑嗡嗡的，夏三的眼神却好得惊人，径直往楼上行去，沿途的杂物丝毫未沾衣，张至却没有那样好的眼神，摸摸索索往前行，脚下被花盆酒罐牵绊。
夏三带着张至来到一间临街的屋子，这屋子很大，窗户也很大，原本是窑姐们站立揽客的地方，他拉过一根条凳放在窗口坐下，然后打开一扇木窗，眼睛静静地盯着街口位置。
张至想了想也走了过去，和夏三并排坐着。
“你说人怕死吗？”夏三突然开口问道，语气很平静，“我想是不怕的，只不过不想死。”夏三并没有让张至回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张至并不明白夏三话中的意思，这有什么区别吗？但他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夏三现在不需要他问，只需要他听。
张至在听，夏三却不想说了，他将目光继续对向街口，那里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却又像什么都有，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可能出现。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张至以为夏三不会再说话，他却偏偏又低声说了一句。
夏三说的话，张至似乎都不懂，可是又偏偏懂了那么一丝，这种感觉很奇妙。
夜更深了，光线已经完全消失，整条街如同被人用黑布罩住一般，黑的吓人，静得可怕。
张至看着夏三隐藏在黑夜中模糊的脸，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却发现，夏三的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就像两颗夜明珠，黑夜中熠熠夺目，同时夏三的身上传来一股让张至不寒而栗的气息，张至不由得顺着夏三的目光看向那黑洞洞的街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街口站了一个人，夜如浓墨，四周没有光，原本张至不会看见这个人的，但他看见了，因为这个人比夜还要黑，当他站在黑夜中的烟花巷口时，周围的夜似乎也已经变淡了颜色。
他黑衣黑裤黑斗篷，深黑的头发随意飘散，不高，看不清面目，浑身散发着一股鹰狼的凶残气息，他静静站在街口，冷冷地看着这条死去的街道，嘴角微翘，似乎在嘲笑什么。
烟花巷的不正常，瞎子都感觉得到，这人却似乎没察觉到，无声无息地向前飘去。
对，就是飘。
他的行动如同鬼魅，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这个人就如同失去重量一般向前飘去，完全违背常理。
好厉害的轻功！踏雪无痕也不过如此。
他向前飘了十来丈，就定住了身体，抬起头放肆地打量着四周。
呼呼。。。。。。
街道两边突然飞射出十来把火把，斜斜嵌入两边楼阁的墙上，火光熊熊，顿时将原本漆黑的烟花巷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张至这下总算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四方脸，眉毛高耸，双眼深凹，鼻梁高突，断髯如针，嘴角微翘，如同寻找猎物的鹰隼一般，凶狠地扫视着四周。
“云翎！”
夏三念出这个名字，然后人就从窗口跃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