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走出院门时沈晨的车已经在那里等她了,沈晨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车。程鸢每天努力地工作,不给自己任何空暇的时间来暗自悲伤,沈晨每次上下班都会开车送她,他们也经常一起出去吃饭,逛逛夜市。工作上有什么苦恼她也会向他倾诉,他也会开导她。时光一点一滴悄无声息的流逝,很快两年过去了,她也在忘记与自我治愈中渐渐地平复。
这一年的七夕节她仍然如两年前一样坐在沈晨的车内,望着窗外一对对幸福的情侣发呆。
“今天想去哪里吃饭?”
“都可以。”
“那就去我们隔壁的‘幸福时光’怎么样?”
“好。”她不经意的回道。
餐厅里比以往多了好多人,几乎都是情侣,每个女生旁边都放着一束鲜花,程鸢呆呆的望着她们出神。
“怎么了?”沈晨看出了她的心思,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整个餐厅都是情侣,我们好像在这里很不和谐。”
“等一会,一会儿就不尴尬了。”
他起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从外面带回一束红色的郁金香,递到她手里。
“喏,这样是不是好些了?”
她摇摇头笑了笑,“这也可以?”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如果你认为我们是情侣,那就跟整个环境和谐了,不是吗?”
“沈晨。”她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
“我想知道的是你认为我们是情侣吗?”沈晨笑着望着她。
“你这算是变相的告白吗?”
“如果是,你会同意吗?”
他用那双睿智的眼睛看着她,从那双眼睛里她看到的是期盼和真诚,不容拒绝,也不想拒绝。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意,也许是因为他对她太好了,也许是因为她厌倦孤单了,也许是因为他在正确的时间出现了,也许是因为……,她不知道。她跟沈晨就这样开始了,没有轰轰烈烈的追求,一起上下班,一起做饭,一起种郁金香,一切都是那么平淡,那么顺理成章。
2011年11月22日。
程鸢接到了邵阳寄过来的请帖,时隔两年,看到请贴上新郎新娘的名字时她仍是那么难过。“嗡嗡嗡”桌上的手机轻微的震动着,她想可能是田晴打来的,那丫头一定开心坏了。程鸢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缓缓拿起手机,屏幕上邢莎莎的名字那么的刺眼,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她邵阳结婚的事情,也许最好不要告诉她。
“喂,莎莎!”她小心翼翼的拿着手机,生怕一不小心摔到地上。
“程鸢,我……我收到了邵阳的请帖。”
“什么?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地址的?”程鸢不敢相信邵阳还会关心着莎莎,更不敢相信他居然还会邀请她参加自己的婚礼。
“哦,上次他来S市出差的时候正巧来过我们公司,我们见过一面。田晴真的很幸福,邵阳是个值得托付一生的人。”
“你呢,会来吗?时云朗会同意你来吗?”
“我们……分手了。”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分手了?为什么?什么时候?”程鸢不敢相信曾经如此相爱的他们会分道扬镳。
“前不久,他有了另外喜欢的女孩。”
“那你呢?”
“不爱了,就放手吧。既然他已经提出了,我也不会挽留。程鸢,我想见见你,在邵阳婚礼前,可以吗?”
“好,你来我这里住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参加邵阳的婚礼。我也好久没跟你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恩,我今天过去可以吗?”
“好,我去车站接你。”
熙熙攘攘的出站口,程鸢一眼就认出了邢莎莎,她高挑纤弱的身材,清瘦的脸庞,一双狐狸眼脉脉含情,我见犹怜,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般清丽脱俗,高贵典雅,即使在美女成堆的B市仍然显得与众不同,辨识度极高。她走到程鸢面前,看了一眼她身边的沈晨,又看了看她,
“你男朋友?”
“嗯。”
“你好,我叫沈晨。”沈晨笑了笑,率先伸出了手。邢莎莎笑了一下,也优雅的伸出手与沈晨握了一下。“你好,我是邢莎莎,是程鸢的发小。”
“莎莎,沈晨,我们快回去吧,找个地方一起吃饭去。”
……
再一次,程鸢跟邢莎莎睡在同一张床上,依旧与以前一样无法入眠。可是她们两个谁都不说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真的跟时云朗分手了吗?可是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了吗?”程鸢率先打破了沉默。
“确切的说,我们是离婚了!”
“离婚!”程鸢的心头猛的一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结婚了?什么时候?”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我们就注册结婚了。”
“为什么没通知我们,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吗?”
“不仅你们,我的父母到现在也不知道。”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程鸢无法理解一向理智的莎莎为什么在感情上会如此的冲动。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很爱他,只想留住他。”
“那为什么你又会同意跟他离婚呢?”
“心已经不在了,强留在身边也无益,他本来就是一个遵循内心感受,不愿被束缚的人。前不久他遇到了一个更喜欢的姑娘,便向我倾诉他对那个女孩的爱慕。你也知道我本身就是一个不会祈求的人,爱就留下,不爱就分开吧,既然他要走,那就走好了。”
“你真的不难过吗?”
“不难过?怎么可能!‘我用相思的红豆熬成爱的浓汤,饮完后,可否为你上红妆?’,他当年写给我的情诗还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里,可他却把那份相思给了另一个心爱的姑娘。对我却是那么残忍!他喜欢的其实也不过是我的外表而已,一旦有更适合他的姑娘,我便会被取而代之,只是当时我不明白。”邢莎莎用双手捂着脸,痛苦的哭泣着,“跟时云朗分手后不久,我遇到了邵阳,跟他提起了当年时云朗逼他辍学的事情,想请求他的原谅,没想到他只是淡淡一笑,说他忘记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伤害了一个曾经最爱我的人,也错过了一个我最该爱的人。”
“那你想过挽回邵阳吗?”
“你觉得还有可能吗?那个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了田晴,就算没有田晴,我们也回不去了,从那件事情以后就注定了我们不会有结果,至少他幸福就可以了,不是吗?田晴比我们任何一个都适合他。”
她侧过身,面对着墙,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发呆,照片上一个两岁左右的小丫头歪着头,啃着一个煮熟的玉米,甜甜地笑着。
“好漂亮的小姑娘,她是谁?”
“我女儿。”邢莎莎的声音颤得可怕。
“你女儿?”程鸢又一次呆住了,“你已经有女儿了?”
“嗯,算起来现在应该三岁多了。”
“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她的声音越发的发颤,嘴唇紧咬着,脸色苍白的可怕,“去年元宵节带她去看灯时,走丢了。”
“走丢了?”程鸢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凝聚了。
“我找了她快两年,报警、登寻人启事,什么办法都想过了,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她声音颤得有些崩溃,程鸢紧紧地抱着她,默默的流着泪。
婚礼当天,程鸢看着田晴幸福的笑脸,看着邵阳慢慢牵起她的手,在众人的祝福声中给她戴上象征着他们爱情的结婚戒指,对视,拥吻。这是无数次出现在程鸢梦中的情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身边的新娘不是她。她以为两年的时光完全可以忘却,但是心里依然隐隐作痛。
婚礼结束后,她匆匆离开了那里,她要找个地方让自己静一静。诺大的广场,她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周围依然是那么多放风筝的人,她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可是现在却已物是人非。她感觉到有人向她悄悄地走近,越来越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带着戏谑的笑脸,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惊讶,再次看到这张脸,她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呆呆的看着他。
“怎么,是那么久没见,你已经忘记我了吗?”,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睛中是她看不懂的复杂。
“苏澈……”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他说,可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呆呆的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靠在他肩头肆意大哭。三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压抑,都化作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
苏澈显然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愣了一会儿,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安抚她,等到她哭完了,他用袖口给她擦了擦眼泪。
“哭完了?”
“恩。”她感觉到有些尴尬,默默的低着头,摆弄着衣角。
“总算是哭完了,要不我全身都浸在你泪水里了,太阳一晒,一蒸发,就成咸菜干了。”
“讨厌!”她嗔笑着给了他一拳,他就有这样的本事,总能让她一瞬间破涕为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参加田晴的婚礼了。”
“那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的眼中除了邵阳,还能看得见谁!”
又是彼此沉默……
“这三年来,为什么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一个消息也不发给我。”程鸢责怪的问他。
“你……需要吗?”他无所谓的回答。
“你这是什么话!”程鸢有些生气。
“我以为你有了邵阳就不再需要我了,而我也需要时间把你忘记,不联系也许是最好的方法。就当我以为我已经忘得差不多的时候,田晴告诉我她跟邵阳要结婚了,让我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当时我想你一定很伤心,或许我该回来看看你。婚礼上我一直看着你,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而你却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只直直的看着邵阳。婚礼结束后,我就一直跟着你来到了这里。”
“苏澈,我……”
“或许你还需要时间来忘记邵阳,没关系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嗡嗡嗡”,程鸢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打开包拿出手机,上面沈晨的名字跳动着,她看了一眼苏澈,接起了电话。
“喂,沈晨,怎么了?”
“程鸢,婚礼不是结束了吗?你怎么还没回来,我跟你发小在等你回来吃饭呢。”
“哦,我见到一个老朋友,就一起出来叙叙旧,估计得晚点回去,你跟莎莎先吃吧,吃完饭顺便带她出去玩玩,她第一次来B市,别慢待了她。”
“好,你放心吧,早点回来。”
“嗯,好!”
挂断了电话,抬起头,看到苏澈正在看着她。
“你舍友?”
“不,是我……男朋友。”她小声的嘟囔着,小的仿佛只有自己才听得到,不敢抬头再看他。
苏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用余光偷偷地扫了他一眼,他脸色煞白,目光呆滞,脸部的肌肉不自然的扭动着,
“呵呵,我还以为你会伤心,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早就忘记了邵阳,甚至连我也忘记了。”
他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出了她的视线,再一次,她看到了他的背影,依然是那么落寞,那么伤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却比上一次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