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多说,萧曦便拉我离开路王府。
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我们却不得不驾车北上。
“你是说,路王是大皇子的人?!”萧曦对我言明离开的原因,我一时无法回神,“怪不得……怪不得我曾在端午那日好似见到了大皇子!”
“端午?”萧曦苦笑,“璟彦他真是……未雨绸缪……”说着咳嗽起来。
“怕不是我把伤寒传染给了你?”我掏出丝帕想帮他擦拭。
萧曦对此却毫不在意,继续着他刚刚思绪,道:“如此说来,璟彦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走的方向……见我派出的人纷纷随着商队向北而去也不置一词。”他说着摇了摇头。
“你派了人寻我么?可是这一路似乎都没有……”这一路上,除了在汴梁城内有官兵手执画像四处搜寻,我怕是再也没有遇到过宫中寻我之人,原来却是找错了方向么。
“你出走之事因为涉及北燕,不便大肆寻找,于是我只能以捉拿钦犯为名,派了几个心腹随李龙城之人暗中找你。”他眉头紧皱,叹息道,“当时九门守卫均按我所画之象严查出入之人,最后回报只有出东门的商队中,多了一名盲女不在通关文牒所录之内。我细询之后,宇文轩方承认那就是你,我便又派人便一路寻商队而去。”
“可是我并不在商队之中。”想起那时的光阴,我不由得唏嘘。
萧曦摇了摇头道:“回报之人却不是这样说的。可商队由东门而出,却迂回北去,着实让我大为不解。你是逃避北燕求婚,怎么还会选择北上?”
梅家坞的商队北上了么?我分明记得当时他们说,这商队是要回江南的……
“后来等到璟彦与李龙城之女谈婚论嫁……”他抚了抚我的发,神色疲惫,“原来李龙城也一直是璟彦的人,那么璟彦也是希望我向北寻你吧?”
“大皇子他……他是想用我牵制你,让你分心?”我咬唇,不禁颤抖,难道从一开始,我就是萧昶的一颗棋子?他早就对料到我会因为北燕的求婚而离开?早就知道璟灏会不放心我而亲自寻来?那么北燕的求婚,他又促成了多少……
一声嘶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帘掀起一角,在前面赶车的侍卫卢捷探进头来,焦急地道:“殿下,城门被关上了。”
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越奔越近,我蹙眉看向萧曦,难道,路王发现我们逃走,于是派人来追了么?可萧曦此番出来找我,并未带多少人马,不过两个贴身侍卫卢越、卢捷而已,如何敌得过路王府上的“猿门飞豹”?
萧曦握了握我的手,沉声道:“你在车里呆着,我去看看。”见我仍有些担忧,忽然展颜一笑道:“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怎么样。”说罢,掀帘步出车厢。
后面的人也已追上,一片勒马之声,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本王刚刚才听说二殿下驾临寒舍,如何一转眼又不告而别呢?倘若让皇兄知道,岂不是怪我怠慢了侄儿?”
萧鼐竟然亲自追来了!我探向窗外,见到骏马之上那个潇洒依旧的身影,不由重新悬起心来。若说只有猿门飞豹,或许还可以拿出皇子的身份逼退他们,如今萧鼐不惜亲自赶来,看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我们走了。
“皇叔说笑了,侄儿不过途经此地,顺道上门问候。听闻皇叔正忙,我等无事之人,自然不便叨扰。没想仍是惊动了皇叔,是侄儿的罪过了。”萧曦客气应答,滴水不漏。
“都是那帮奴才办事不利,怠慢了皇侄,本王在此先行赔罪了。还望皇侄切莫记在心上,随本王回府。我已命人摆下宴席,为皇侄接风洗尘,到时必再自罚三杯,如何?”萧鼐口中是不容动摇的坚决。
“皇叔好意,侄儿心领了。”萧曦拱手谢道,“只是侄儿有事在身,不便久留,还望皇叔体恤,开门放行。”
话已至此,再说已然无益。
“皇侄竟然如此不给情面?”萧鼐冷声道。
“皇叔是在逼迫侄儿么?”萧曦反诘道。
“你应该知道,就算本王不敢伤你,可车里,还有宇文郡主。”萧鼐扬鞭一指我道,“除非皇侄肯抛下她自行离去,否则……”
“璟灏。”我忍不住叫他,他出京寻我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如今断不能再拖累他。
萧曦却回头对我一笑,似在安慰,后面半句话便一时滞在我口中。只见他忽然转身,从腰间猝然拔出佩剑,金戈铮鸣,朔气横飞。“猿门飞豹”见状,亦齐刷刷地拔出兵刃。萧鼐胯下的虽是名马,但少历沙场,竟被这骤然的杀气所慑,惊得一声长嘶,连退数步方才止住。
萧鼐勒住马,皱眉对萧曦道:“你想动武?”言下之意,未免有些不自量力。纵然璟灏自幼习武,剑术放眼朝野亦属佼佼,但也仅限单打独斗,如今面对的却是路王府的精锐私兵,如何能有胜算?
萧曦却翻腕一转,剑尖陡然指向自己喉咙,冷冷道:“侄儿入城前,曾派人回京报过平安。皇叔也应该知道,若是我萧曦在这晖州城内遇到不测,只怕父皇和宇文氏都不会善罢甘休!皇叔难道愿意与侄儿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么?”
萧鼐定定看着萧曦,并不立即答话,像是在思考,又似在等待。过了良久,方叹口气道:“皇侄,你又何必如此呢?既然你执意离去,本王也不便强留,你,好生保重。”说罢,扬声吩咐打开城门,随后调转坐骑,带着“辕门飞豹”径直回去了。
这片刻的斗转直下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萧鼐眼看志在必得,如何肯这般洒然放手?萧曦见路王走远,方缓缓收起佩剑,一步步走回马车。我见他颈中一抹血痕,虽不深,却也伤了皮肉。想他以皇子之尊,为了逼迫萧鼐,不惜自戕,心里泛起一股酸涩,连忙取出帕子为他擦拭包扎。萧曦淡然一笑,连说无事,让我不必担心,随即吩咐马车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