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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寿筵风波平地起

永嘉二年正月初七,民间俗称“人日节”,永安宫内各处还沉浸在新春气氛之中,辰初时分,球场方向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平地春雷,轰鸣着所有人的耳朵。

有好事者前往打听,却是文德帝和铮王等,于球场试练改良火器。

翌日的含元殿,即颁下一道圣旨,铮王改良火器震天雷,功不可没,加其云麾将军封号,兵部从三品侍郎,掌武选、甲械之政。

震天雷威力之强,投用之稳,令得龙颜大悦。

适时东宫储君正忙于上元节太后寿筵之事,而正月东郊迎春之典亦迫在眉睫,文德帝一纸召令,让铮王暂领祭奠事宜,一时间,铮王锋芒毕现。

宫掖之中,纷言四起,凤仪殿内的谢后,终于按捺不住。

“汀蕊,你探来的消息如何?”

“回禀娘娘,奴婢刚刚得知,太后寿筵那天,果真是选在太液亭置办筵席。”

谢后颔首,鬓边低压的点翠步摇衔着几线银丝珠幌,那几下点头,珠串密密遮住双睫,然而其间阴郁,仍是压得汀蕊心底生寒。

“好,很好……”

谢后轻声几字,却不再言明“好”在何处,右手上套着的玛瑙护甲,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案。

似乎察觉到汀蕊的不安,谢后满脸的冷然,“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皇上的心只怕已经偏了!”

“娘娘……”汀蕊浑身一震。

“无须太大的动静,本宫只想投石问路而已。”

太后寿辰,正好合在上元这天,又因是七十整寿,今年的贺仪庆典,更是非比寻常,文德帝为贺母寿,早早颁下大赦之令。

紫宸殿中,隔着那一道水晶御屏,盛装的太后接受了各位朝臣们的献礼、祝贺,一番喧嚣,已是午膳时分。

文德帝设宴紫宸殿,与朝臣同庆,而太后则携了宫中几位女眷,在太液亭中另开了家宴。

初春时分,气候仍是深寒逼人,因太后在太液池设宴,早有宫人在四敞的太液亭周围张了透明琉璃的围屏,亭子里四角有燃得旺旺的银丝炭盆,使得寒意不侵,而隔着清透的晶屏,一样赏见亭外琼雪玉枝的美景。

太后酒至酣处,转而笑着对谢后说道:“哀家今日高兴,也想和孙辈们乐一乐,可惜都给留在了紫宸殿。”

谢后面上掬满了笑容,接道:“母后,早知道您想念他们几个,臣妾已经命人去请了。”

“哦?”太后果然欢喜,满目笑意地接过她递来的福禄饼,慢慢递到了唇边。

咬了一口,但觉松软细腻,太后转身对着懿平和明曦月嘱道:“这饼今日做得不错,你二人都来尝尝。”

江贵妃端坐在一旁,笑靥娴静,太后呵呵笑道,“江妃,你教导得有方……天飏是日渐出息了!”

江妃微有赧然地欠身低道:“谢母后夸奖。”

细细的一声,谦恭之中亦有为人母亲的自豪,明曦月暗自莞尔,接过宫女呈来的福禄饼,目光轻盈地一转,正好瞥见谢后的嘴角,噙起一味冷笑,稍纵即逝。

明曦月瞬息移开眼光,心头紧了一紧,指尖禁不住用力,那块福禄饼,一角已被捻碎。

“静和,我今冬收了不少梅花,正想上你那儿讨教花茶的制法,今日你可有空?”懿平侧身对她软语轻笑,不想撞见她面上的怔忡,“怎么了静和?”

明曦月立刻恍神,“哦……有空,就今日吧。”

不想谢后听到两人低语,饶有兴致地问起:“梅花茶?”

懿平忙欠身应“是”,谢后似有神往,“呀……只知梅树疏影横斜,赏来极美,梅花素香雅淡,沁人心脾,倒不知这梅瓣还能入茶?”那眼光已然掠向了明曦月。

明曦月只好颔首轻道:“回禀娘娘,以梅瓣入水可代茶饮,尤其适合脾胃生虚,不宜饮茶之人。常饮梅花茶,也能去火明心。”“有这么多好处?”谢后似是讶然地轻喟了句,“本宫倒真想一试,静和那儿可有吗?”

明曦月恭然立起,“尚有一罐,娘娘若喜欢,静和这就着人取来!”

“好呀——”谢后亮起目光,忽又向着太后笑道,“母后,天皓他们耽搁到现在,是否令人去紫宸殿看看?”

太后沉吟着点头,“也好。”

正要开口让荷衣跑一遭,谢后却不急不徐地说道:“母后,您瞧眼下这朝堂的臣子们都齐聚在紫宸殿,还是找个有礼有识,懂得进退的人儿去吧!”她一边说着,且连连拿眼光掠向明曦月,唇畔优雅地牵起弧度,“静和可愿跑这一趟?另外还想请你折路回去,本宫急着一品那梅花茶的滋味。”

本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可是谢后既已说得如此直白,太后纵不以为然,也不好当众拂了她的面子。

明曦月自然更不会婉拒,尽管心内笼着重重的迷雾,仍然平静地起身揖礼,在皇后左右两名宫女的陪同下,走出了太液亭。

御苑里还是一片银装素裹,可是太液池的万顷碧波已悄然解冻,泛着细细波鳞,一道玉石浮桥蜿蜒伸展,将太液亭和南岸相连。

谢后眯眸凝视那一袭海天霞色的身影,颇有触动地喟了句:“唉……静和这般才情,若是不受身份羁绊,倒是堪与我天家子弟们匹配,只可惜——祖宗家法!”

江妃和懿平,闻言皆是一怔,只有太后似是没有在意,侧身对着旁边的余容华,呵呵说笑。

谢后一句,在懿平心里激起千层浪,眼光也追着那道身影,这一望,却瞥见南岸边一群宫人侍卫,簇拥着几人,往太液亭的方向步来。

懿平“呀”地轻笑,“皇祖母,紫宸殿这一趟不用跑了!”

刚走到浮桥中央,明曦月已经看到那边步来的三人,玉冠锦袍,金印紫绶,正是她此行要请的人物。

眸底翻出清润的笑意,明曦月步履慢了下来,却对身后那两名宫女低道:“紫宸殿不用去了,本宫亲自回菡萏殿取花茶,你们去向皇后娘娘回禀一声。”

两人对望片刻,一人低首揖道:“是,奴婢这就去。”

“静和——”

远远听到君天飏的声音,明曦月亦惊亦笑:大庭广众,这君天飏,饶是一副狷狂,毫不晓得收敛。

只得加紧脚步,想尽快走过浮桥——尖叫陡起,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两张变色慌张的脸!

背后大力猛然撞来,明曦月收势不住,本能地伸指去扶近旁的那个宫女,谁知那宫女不知怎的也是踉踉跄跄地一崴,跌坐在浮桥中心,明曦月脑中一轰——两脚顿时踏空!

“扑通”一声,惊着了亭内、岸边所有的人,懿平手指一个哆嗦,香色云锦披帛猛然扯落曲几上的琉璃盘盏。

“皇祖母——静和落水了!”

太后霍然站起,厉声喝道:“来呀——还不赶紧救人!”

她始终慈和的双眸陡然淬出的精芒,令一旁冷眼旁观的谢后暗自惊心,却不动声色地从旁督促着“快呀,莫要惊吓了公主”……

懿平望得情切,拨开两边伺候的婢女,碎步跑出了太液亭,只是她刚踏上浮桥,南岸那边两道身影已然掠起。

懿平痛呼着掩唇,眼角迅速地迸泪,“静和——”那纤细的身影,很快被幽邃的池水吞噬。

君天飏一把扶住软倒下来的懿平,那边水花四溅,瞬间一人急坠而下,君天飏心口一松,这才惊觉背脊上涔涔的湿意!

——好冷!

四面都是湖水,兜头兜脸地涌来,从来不知道静谧幽美的太液池深处居然也是暗流湍然,一股巨大的压力窒得胸口疼痛难禁,她拼力地往上伸手,可是饱吸了湖水的衫裙,使得全身四肢如灌了铅石般,她越挣扎,越下沉得厉害——脑子里一片空芒,她只想到“灭绝”两字!

君彻宇——

眼角湿热的液体滑出,瞬息被融于湖水的深碧之中。

胸口窒息的力量越来越强劲……压迫得心脏急如鼓弦,似乎马上就要从嗓眼处跳出来……她的眼前,逐渐幻化成一片耀目的白芒,视线开始模糊了……

腰畔突然一暖,她惊得张嘴,却呛入一口冰寒的湖水,那只胳膊猛地发力一带,把她扯进了臂弯里——她看见那双熟悉的黑眸!

感受到她的不适,君彻宇俯身,以唇渡了口真气给她,一股暖流自胸臆深处汤汤荡起,绵软寒彻的手脚,开始活络过来。

伸出的双臂不由得攀住他的颈脖,原本下坠的身体,倏忽浮了起来……且越升越快……身体周遭的压力猛地一松,明曦月大口地喘气,惊悸地发现他们已经浮出了水面。

耳朵一时辨不清有多少声音在四周迭起,只依稀听见君天飏的断喝,“三哥,手给我!”

身躯腾空而起,下一刻她已站在了浮桥上,腿脚终究发软,那双仍然环在腰间的手臂忽然用力,迫她转过身去。

“怎么样?”

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微温的气息,他****的黑发几绺搭在额际脸侧,那双眸光却沉沉地落在她的身上,焦痛、怜惜……兼有山雨欲来的危险!

他看出来了?

明曦月低道:“没事!”

那眼底眸光寒了一寒,明曦月打了个哆嗦,却牵强地撑起一笑,双臂反抱自己,“好冷……”

“静和!”满眼泪湿的懿平,走过来时仍是克制不住地颤栗。“怎么回事?”

君天飏浓眉紧拧,利眼扫过浮桥上两名宫女,眸底闪过阴郁,俊面寒煞,瞧那光景,立时就要发作。

明曦月抢在之前低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才失足落的水。”

君天飏连同赶来的君天皓都是一怔,而她一时竟连嘴唇也冻成了青白,君彻宇眉心紧起,沉道:“待会儿再谈,马上回去更衣!”

正好那边秋纹匆匆赶来,朝着几人屈膝说道:“太后娘娘说请公主和楚王殿下速速回去更衣,荷衣已经传诏太医署的医官于延寿殿相候。”说时又将手上捧着的一件狐裘递到明曦月面前,“公主,您赶紧披上,这离菡萏殿还有好一截的路呢!”

“静和无用,今日太后寿筵,静和却扫了大家的兴!”

“说什么呢……”懿平上前握住那双手,却硬给那手的冰寒惊了惊。

君天皓亦解下自己的风氅,走到君彻宇面前,“三弟。”

君彻宇霍然转身,黑眸里微明吞吐的两缕寒焰,却在君天皓的温润的眼光下缓缓沉寂,唇际掀了掀,无声而哂。

“天寒地冻,还是快些去吧。”

太液亭里的众人,望得心都揪成一团,余容华被骇得花容失色,挽了江贵妃的胳膊一径地打颤,直至那两人哗啦一声浮出水面,余容华仿佛听见身畔的江贵妃徐徐吐气,颤声道:“好了……好了,总算没事……”

余容华如梦初醒,全身绵软地一下跄坐在锦墩旁,却是半晌开不了口……听到太后命人送去狐裘御寒,嘱咐太医署延寿殿听命……

只有谢后对周遭纷扰无有所觉,只是若有所思地凝视远去的两人,眸底一阵阵震惊。

投石问路,居然问出一个“柳暗花明”!

生性寡冷的君彻宇……谢后拂了拂杏黄双丝绫的鸾衣,仿佛那金丝织绣的花纹沾染了尘垢,她的神情十分专注,垂落的眸光,辗转流溢出丝丝寒沁。

这边一失足落水,那边菡萏殿已然得信,云舞、风吟二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难安。须臾有宫人护送着明曦月回到菡萏殿,二婢虽有满腹的疑虑,但是一见她狐裘下裹着湿漉漉的衫裙,一张脸早就冻得泛白,哪还敢多问。

沐浴、更衣,再饮下驱寒的姜汤……

折腾了一炷香的光景,她冷到麻痹的手脚,才慢慢有了知觉,然而胸臆淤浊,通身上下竟没有半点气力,歪在轻软的锦褥上,不想动弹分毫。

“云舞,本宫想歇一歇,你去太液亭向太后禀告一声!”

云舞欠身回道:“公主,太后娘娘早已遣人传旨,让公主好生歇息,可是——”

明曦月恹恹投去眸光,低道:“怎么了?”

“楚王、铮王殿下偕同太医署的医官,在外间等了好一会儿了。”

明曦月一怔,眸底翻出苦涩来。云舞低着头良久没有等到回音,微诧地抬眼,拢着怀中手炉的她,眼光一径的幽邃。

“去请吧。”

云舞应声而出,片刻后那外间传来沓沓靴声,明曦月勉力直起腰身,端着平静的一抹笑,凝视那屏风上隐现的身影。

仍是君天飏一马当先,“静和,怎么样?”

眼见着她乌黑的发衬出一张脸,雪也似得苍白,君天飏紧紧皱眉,挥手让后面的医官上来,“还不快些!”

君彻宇立在他身后的一步开外,走进来时亦无言语,只是双眸里一贯的冷静在一点点地碎裂……幽暗之处,深不见底。

明曦月心口拧紧,益发小心地斟酌言辞:“沐浴之后好了许多。我也没有那样娇弱——梅太医,你说是吗?”她温婉一笑,颔首凝向屈膝请诊的那名医官。

这位医官亦是平时给太后问诊之人,日常颇得明曦月的照拂,见她有此一问,震了一震,觑见那双水眸里一点清波亮着深长的意味,他也算知机得快,忙点头道:“是——公主无恙,只是保险起见,臣开一帖温中和血的药方,为公主驱寒!”

明曦月轻道:“好,交给外面的风吟吧!”

“是,臣告退!”

一待梅太医离开,君天飏神情倏变,迫不及待地问道:“静和,到底怎么回事?我明明见你走得好好的!”

来了!

心中悄然叹息,面上却只淡然,明曦月转身轻道:“是浮桥湿滑——”

“不可能!”君天飏脱口就叫——今日浮桥桥面,早有宫人撒上青盐仔细扫过,更铺了地毡用以防滑,岂会像她说的那样。

明曦月无力地牵起一笑: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躁烈!

“是不是凤仪殿的那两个——”

“四爷!”

“四弟——”

君彻宇和明曦月同时出声,君彻宇黑眸更是掠起一丝警告的意味,沉声低道:“莫要胡乱猜测。”

君天飏自知失言,虽立刻闭口,然而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仍是紧握成拳。

“四爷……”明曦月注视他眉梢眼底难以遮掩的愤懑不平,柔声平静地说道,“真要对我不利,就不应选在众目睽睽之下了!”

“所以其心叵测,更令人怀疑!”

这一次君天飏异样地坚持,怒潮隐隐在眸底翻涌,猝然咬牙低道:“我定要彻察此事!”

明曦月一惊之下霍然立起,想走到他面前,只这些微牵动,浑身肌肤竟是莫名的焦痛,腿股更是无力,心下大急,“四爷,我说了一切只是意外!”

声音里的凄厉一时惊住了君天飏,望着她寒白的两靥陡然被异样的红潮侵占,杵在当场说不出话来,直到肩上落下一只沉稳的手。

“四弟,她说得很清楚了……别再节外生枝!”

“可是——”

君彻宇目光一冷,“没看到她现在需要休息吗?”

一句低叱顿时让君天飏气馁地闭口,转身微有歉意地轻道:“静和,我……竟忘了。”

明曦月含笑摇头,转而看到旁边的他,目光灼亮,凝着几分了然和灼痛。

走出菡萏殿,君天飏回头看见紧闭的宫门,想起里面那张疲惫苍白的脸,眉间仍是不豫。

他猝然止步,目光灼灼地对视君彻宇,“三哥,为什么阻止我?”

“为什么?”君彻宇反问了句,眸里一波微澜,隐现潮涌,“如果你能担保日后每一次的涉险,你我都能在场,护得她的安全,我亦不会阻止你彻察此事!”

君天飏心头一震,“三哥……”

“她说得对,若真有歹念,势必不会选在今日今时!”却有一丝阴郁在他眉睫深处缓缓洇起。

君天飏见着就变了脸色,低哼道:“三哥是说,全是做给我们看的?莫非是因为近来父皇的殊宠?”君天飏灵光闪过,眉眼间更淬出了冷厉,“原来如此……见我时常与静和来往,就想由此下手,倒是累及了静和!”言及于此,君天飏霍然闪现一些懊恼,“啊……可是今日,反倒让三哥露了痕迹!”

君彻宇目光冷淡,一笑矜傲,“我并无意遮掩,只因她尚有心结难解,我不想太过张扬,徒惹烦恼,累她难以自处!”

君天飏不由颔首,“我知道。可是时已至此,三哥有何打算?况且静和的书史身份,又是一道难越的藩篱!”

君彻宇笑笑不语,眸底泛起一些难以辨别的意味,君天飏大急,抢上前阻住他欲动的身形,“三哥?”

“正月过后,我会与皇祖母好好聊一聊!”淡淡回了一句,见君天飏仍有怔忡,他突然扬起一笑。

君天飏呆了呆,金阳映照在他深挺的眉目,无比清俊且……洒意?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拨开君天飏伸来的胳膊,君彻宇襟袍扶风,人已在几步之外。

“什么意思?”

“到时你自然就明白了!”

君天皓眼望着远处消失的两道俊逸身姿,负手而立,素来温和的黑眸也射出几线郁怒,身后陪同的两名内侍,心头阵阵惊怵。

“把凤仪殿的那两个宫女叫来,我要亲自问一问!”

两人大惊,“太子殿下,这——她们可是皇后娘娘的人!”

倏忽对上太子扫来的眼光,如冰似雪,是素未有过的冷厉,两人不由打了个寒噤,当下噤声。

“是。”

内侍中一人匆匆而去,可是君天皓的神情并没有半分的轻松,黑眸里仍是沉沉的毫无笑意。

今日之事,太过惹眼,既然连他都觑出其中诡异,想必更瞒不过三弟他们!

君天皓伸指触向扑扑涨疼的额角,心里焦灼难当:母后,您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母后,今日过得可还畅快?”

文德帝亲身端起一盏绿茶递来,素日深威凝重的眼色,满盈着真切的暖意。

太后呵呵笑道:“皇儿一片孝心,哀家自然过得快活……”说时眼角细细的菊纹微溢出淡许的怅惘,“哀家这辈子荣宠至极,享尽了人世繁华,这一恍啊……就是古稀之年了。”

“母后何须叹息,您身子康健,势必能如青松劲柏,慈寿绵延。”文德帝软声轻道,“待到母后的八十寿辰,朕定要让这天下与您同庆!”

“好!”太后莞尔一笑,慢慢啜饮着杯中的茶汤。

文德帝陪坐在旁,闲谈数句,忽像忆起什么,“啊”的一声,眉间凝起几分关心,“母后,朕听说静和今日不慎落水,可有传诏太医?没事吧?”

太后的手微微一顿,青釉弦纹瓷的杯盏在几案上轻轻的一响,文德帝的眉梢随这一声不由得挑起,“母后?”

“没事,不过受了点风寒。”太后的神情一片淡然,浑似没有放在心上,却噙起深沉的一笑,“只是耽搁了给皇后取梅花茶,这妮子很是介怀。”

文德帝一怔,眸中划过精芒两点,笑着低问:“是吗?”

太后深心处隐着的薄怒被皇帝不置可否的表情触动,冷起眉眼哼道:“若非天飏和宇儿,哀家今日的乐事却要变成悲事了!”

文德帝深思着低喟:“是……朕亦很庆幸。”

“皇上。”太后神情无比凝重,“你将静和封为书史,却是什么打算?”

“母后之意,朕听得有点儿不明白?”文德帝笑着,眼光深深的觑不到底。

“好,那哀家干脆挑明了说。”太后原本满面的疲态,随着文德帝的一句“不明白”,陡然自慈和的双眼里逼射出与她年龄不符的淬练,咄咄地盯着神色平静的帝王。

“今日静和涉险,小四一向热肠也就罢了,独独连小三也被惊动……哀家瞧这几个孩子似乎颇为投缘。”太后目中漾起一抹柔和,笑着低喟,“如果他们彼此相悦,皇帝何不——”

“母后。”文德帝不待她言毕,倏而出声,“祖宗家法——礼不可废!”

太后眯起双眸,心头因这八个字而堵了堵,更加悚然的是帝王眸心深处有着微不可察的沉冷。

交叠在双膝上的手指不由得揪住绣掾边挺括的花边,太后试探着又追道:“皇帝,只要你一纸召令,一切都不是问题!”

文德帝摇头,神情虽然恭敬,然而面上端着的神色,令得太后心谷遽沉。

“母后,君无戏言呐!”

太后隐忍着按捺住涌到嗓眼处的一句,深深吸了口气,伸指再次端起案边的茶盏,揭开如玉似冰的碗盖,那碧绿的茶叶俨然沉浮,氤氲着阵阵热气……也悄然掩住了太后眼底倏然而起的惊觉。

也许,她开始明白皇帝当日册封书史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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