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金秀才来到乔宅,直接被仆人引至议事厅,乔老爷已在等候,相互客道一番,丫鬟端上茶水,直接进入正题。
乔老爷说:“我说话就不磨弯子了,今天请你来是商议你与我家丫头的事。”
金秀才回道:“乔老爷可尽管讲。”
“那我就长话短说,你虽是我们石磨镇唯一的秀才,但是就我看来你的才华并非会止步于此。只要你不甘做池中之鱼,我想咱这小小的石磨镇是留不住你的。”乔老爷经商数十年,在看人方面自诩还是有一套的。
“乔老爷谬赞了,不过小生虽有心攻读科举,但奈何家中事务所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秀才无奈说到。
“这点你可以放心,只要你一心读书,金家自会有乔家接济和打理。”
秀才自知乔家不会无故帮自己,便直接请乔老爷说出条件来。
乔老爷说道:“你与小女打上私塾起便两小无猜,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可我看你穷困潦倒,打心底不愿小女跟你。但是她对你的意你也早该明白,我金家只有一个要求,你若科举高中,光耀门楣,我家小女自然许配与你。可你若不中,便该有自知之明,日后休的再纠缠与小女!”
呵,好一个无商不奸。好一招放长线钓大鱼,用微不足道的成本却要换来日后可能飞黄腾达的潜力股。
金秀才聪颖,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一时犹豫:“这……”
可谁知乔老爷反应更大:“怎么?你是觉得我乔家千金配不上你?你也不要太高估自己,若非我乔家接济,你们爷俩可不一定挺得过这个饥荒年。”
秀才无力辩驳,虽然乔老爷的言谈让人不快,可却每一句都是事实。家中已是山穷水尽,还收留了女子,况且自己也真不愿一辈子埋骨在这石磨镇。
秀才终于还是和乔老爷达成了协议。
命运有时候总让人别无选择,唯有认命。
乔老爷还嘱咐秀才不要与家中收留女子走的过近,免得传出去坏了名声。秀才告诉金老爷,凭自己直觉那就是一个烟花女子,自己只有鄙弃而已。
秀才带着乔家赠予的粮食和银两回到家中,对着亓儿的卧房不客气的传唤:“喂,天色不早了,我去准备晚饭,麻烦你去田里叫家父回家吃饭吧。”
亓儿应声出来了,问清了田地的位置方向,便去寻金父了。
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只有金父一人在田间地头劳作的身影。周围人家的地都被要么翻要么犁了数遍,因为天大旱,只有将土地弄得松软,才不至于颗粒无收。
在看金家的地,杂草丛成,土地苍白呈龟裂状,一看就是疏于打理的结果。金父自戒赌以后便一头扎进田里劳作,要用行动为这个家做补偿。
亓儿款款走上前去,对着大汗淋漓的金父说:“大伯,金公子唤您回家吃饭。”
金父嗯了一声,随手甩了一把头上的汗,抬起头。随即,他眼睛死死盯住亓儿的裙角,瞳孔放的很大,脸部呈极度惊恐状。
亓儿顺着金父目光看向自己的裙角,不知什么时候第三条狐尾亦显露了原型,探出裙外耷拉在脚后。亓儿见此大骇,自己的秘密已经完全被眼前之人知晓。
金父掉头就跑,亓儿冷哼一声,再无掩饰。三条完好的狐尾嗖的探出裙外,迎风暴涨,朝逃跑的金父迅捷的一甩。
金父只觉脖子一紧,全身再动弹不得。三条毛茸茸的巨尾,一条束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条将双臂捆在腰间,一条缠绕住了自己的脚腕。紧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拉扯力将金父拽至与亓儿面对面。
然后这个偏远的石磨小镇便有了第一具枯尸,再也不能维持它的安宁平静了……
亓儿用这重伤后的第一缕阳气尽快疗伤,至少将这冒出的三尾收回去是有余了。就现在的处境来说,亓儿在做过这事之后唯有逃了,但是她没有。
一来她现在需落脚之处,况且逃了之后就确定妖狐在此作案潜逃无疑了,那么势必会招来城里的捉妖师到这一带围堵。到时候亓儿将永无宁日,甚至不幸落网。
亓儿双眼骨碌一转,心中便有了算计,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亓儿重新回到金家,做出惶恐和悲伤状,且气喘吁吁推门而入:“金公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金公子见家父没回来,反而亓儿慌慌张张,一种不祥预感笼罩心头:“什么不好了?快说。”
亓儿用上气不接下气的口吻说:“刚……刚才……我按你给的位置,去……田里找……找大伯,我看到,看到一个长着好多尾巴的女人,将大伯给,给杀死了!那女人……见我发现了她,逃,逃了……向西。”
犹如晴天霹雳,金秀才吐了一口血,昏了。
瞬间,金父被妖狐残害的消息便如炸了锅在石磨镇传开了,一时间人人自危。
村里的人当天将金父的尸骨收棺入殓。晚上在灵堂前,镇长就石磨镇妖狐出没的事将所有人召集了起来。
大家纷纷发表看法,不少人将目光锁定在妖狐向西逃去。
镇长说:“早就听闻樊城闹得人心惶惶的妖狐重伤逃逸,看来竟真的逃到我们这边了。”
有人提出:“听亓儿姑娘所说,那妖狐向西逃去,并且全村暂时只有一人落难,我认为那妖狐只是经过。”
这一观点赢得了不少人的赞同,因为至少这是唯一能抚慰众人心中惶恐的理由了。
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那些自欺欺人的能让自己舒服些的话。
立刻有人补充道:“往西面的村子依次是四平镇、杜庄、小旗村以及数千户人口的大镇——隆基镇。若这些村子两日传出有人被害,那么就证实了我等所想。”
“尽管如此,我想这些日子我是不敢单独出门了。”
……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刚刚昏迷醒来的秀才终于抑制不住的痛苦失声。那哭声肝肠寸断,村民们这才恍悟,大家刚才所论都在为自身的安全考虑,却忽略这场悲剧的唯一受害者。他已经失去了母亲,现在又失去了父亲,这以后得日子可怎么活。
秀才爱恋的抚摸着棺材说话了:“母亲走后,你赌博、烂醉,无所事事,我恨你!可是,这两天来,你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你开始操持家务,你开始一整天顶着毒太阳锄草、翻地,还有你那天买回来的猪头肉,你叫我怎么恨?你打我,而且还是两次,是因为你毫不知情,是因为你想让我做一个正直的读书人,你叫我怎么恨?纵然你之前再怎么不堪,可你仍然是我父亲,我唯一的亲人,你叫我怎么恨……妖狐啊妖狐,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手上那么多血债,你怎么不去死呢?纵然将你剥皮抽筋挖骨亦难解我心头之恨……”
现场不少村民受秀才的真情感染,也不自觉跟着落泪,有女人也有男人。就连始作俑者的亓儿听着心情都异常沉重,第一次反思自己的行为。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说话了。此人在刚才大家都激烈讨论的时候一直作沉思状,正是石磨镇上威望不弱于镇长的乔宅乔老爷。
乔老爷的观点很引人关注,刚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认为在场有一人有着充分被怀疑的理由。”
乔老爷没有接着说,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守在秀才身旁的亓儿,那目光闪烁着不弱于狐狸的心智和狡诈,那意指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