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
炎朝国,太子府。
夜幕降临时分,太子府华丽的大厅内正在举行一场晚宴。
这是专为刚从封地楚地赶回京城的靖王岩靖烈接风洗尘而举行的晚宴。
靡靡丝竹之音充盈于耳,妖媚艳丽的舞姬迷醉了朝臣们的眼。
坐在首席的太子却对桌上的美酒和妖娆的舞姬视而不见,一双泛着精光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上右方首席的年轻男子。
冷傲俊美的男子,二十五岁左右,衣饰华美,眉飞入鬓,一双幽深的眸子,冷峻寒酷得宛如万年寒冰,又蕴着一种无可言喻的孤独与落寞。
岩靖烈是已故的林妃之子,自小性子冷漠倔强,很不受皇帝的喜欢。
四年前,不受宠的他被皇帝遣到炎朝国最荒蛮的地方,楚地。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在那个荒蛮之地一蹶不振,然而,四年后,楚地在他的治理之下,竟成了远近闻名的富庶之地,而他,也击败了前来挑战的江湖两大顶尖高手,成为了江湖上不可战胜的神话。
他治理有方武功绝顶,又有探子来报,说他在楚地私屯了十万兵马欲与太子争夺天下,太子一时觉得惊恐颇有些乱了方寸,便急急的与丞相商议后,奏请皇帝把远在楚地的岩靖烈召回了京城。
岩靖烈对太子和朝臣们不时投过来的探究目光视而不见,悠然地饮下一杯酒,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轻笑。
这是一场鸿门宴!
他的部下无一不这样对他说。可他还是来了,孤身一人来了。
鸿门宴又怎样,若是成竹在胸,又何惧他的鸿门宴。
酒酣舞热之际,丞相望着岩靖烈,目光深沉,颇含深意地道:“听说,靖王爷在短短的四年内把楚地的荒城变成一个繁华富足的地方,这是前几任知州努力了几十年都不曾做到的事情,王爷却是几年就做到了。现在天下百姓莫不称道王爷为一代贤王!”
他加重了‘贤王’二字。
他隐含的意思是,你靖王爷极尽所能地去讨好百姓,难道是有做天子的意图么?
这一层意思,岩靖烈怎么会不懂得,他只淡淡一笑:“百姓缪赞,不敢当!”
“那我得多向贤弟学习学习,往后做个贤君。来,贤弟,我敬你一杯!”太子笑着朝他敬了一杯酒,望着他那双幽深莫测的眸子,心中暗道,果然是个心思深沉的人。
一个大臣醉眼朦胧朝岩靖烈望过来,笑道:“听闻王爷至今还未纳一妃一嫔?”
闻言,太子瞥了眼身旁差点被酒水呛到的太子妃陌离嫣一眼,谁都知道,四年前,在靖王和陌离嫣的婚礼上,新娘陌离嫣公然投向了他的怀抱。
太子轻笑一声,道:“楚地那是个什么地方,能有什么美人。贤弟,我府上新选了一批秀女,个个如花似玉,要不我送几个给你?”
“不用!”岩靖烈饮下一杯酒,语气始终平静如水。
太子笑嘻嘻地道:“贤弟客气什么,明日我便差人给你送过去。”
“不用!”岩靖烈冷睨了眼一脸嬉皮笑脸的太子,语气变得冰冷。
“……”太子心下不悦,自讨没趣地仰脖饮下一杯酒。
一曲舞毕,舞姬退下,厅中的人也没再说话,顿时席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直至一个倒酒的婢女朝太子使了个眼色,太子会意,开口打破了沉默。
“贤弟,今日进宫,你见着父皇了没有?”
“没有!”岩靖烈静静地饮下一杯酒,皇帝下旨,让他迅速赶回京城说是有要事相商,可是他回宫后,皇帝却不愿见他。
看来,皇帝和太子都对他动了杀意。
“贤弟,你知道父皇为什么没有见你么,那是因为三天前他给我下了一道圣旨,而那道圣旨是有关于你的。”太子的话语颇有深意。
太子身边的陌离嫣和席间的臣子皆是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朝身边的侍卫摆手,侍卫匆匆跑出大厅,不一会儿拿来了圣旨。太子拿着圣旨,望向仍是镇定自若的岩靖烈,有意地道:“贤弟要我念给你听么?”
岩靖烈自斟了一杯酒饮下,没有回答他。
太子也不管他答不答理,打开了圣旨。
见太子要念圣旨,众臣赶紧跪下听旨,而岩靖烈却还是稳如泰山地坐着。
太子也不计较,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王在封地私屯十万兵马,意图造反,现朕命太子在靖王回京之日,诛杀逆子。钦此。”
闻言,除了丞相,大殿中的其他人皆是大惊失色。
都说虎不食子,想不到,皇帝竟要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整个大厅里又是一片沉默,气氛有些紧张,众人隐隐感觉到了太子眼里的杀气,紧张地偷偷瞟了一眼岩靖烈,只见他面容平静,但握着酒杯的手却剧烈地颤抖。
心如刀绞般疼痛。
虽然,他的父皇拿他当棋子,从来没有关心过他,自己也没有爱过他,但,他再无情,也还是自己的父亲,没想到,他的父亲,竟比畜生还残忍,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随即,他又冷冷的一笑,幽深的眸中掠过一丝刻骨的恨意。
或许,早不该对他抱有希望,毕竟十年前,他为了权势,毫不犹豫的处死了他的母妃,还命他逼死了自己最尊敬的师父。
那样绝情到杀妻杀子的人,是应该恨,而不是再抱有希望。
听到皇帝要杀他的圣旨,他竟然还这么平静,令朝臣惊讶,太子心中恼怒,却又不得不佩服他处变不惊的能力,接着心里又有些惋惜,这样的人才若是为他所用,定能助他成就一方霸业,可惜,他与自己站在了对立面,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只有毁了他。
太子放下圣旨,冷冷地笑着,道:“贤弟是不相信么?那你自己看看吧!”他让侍卫把圣旨放到岩靖烈的桌上。
岩靖烈冷冷地看着那道圣旨,那上面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字如一把把尖刀,刀刀扎进心窝里。
太子面上的笑容退去,换上一脸的阴沉:“贤弟,这可是父皇下旨,我也是君命难违啊。你可别怪我。”
岩靖烈冷冷地笑,笑容说不尽的凄凉嘲讽。
太子眼神一凛,“啪!”地一声轻响,他手中的酒杯摔个粉碎。
霎时,无数黑衣人破窗而入,一阵浓烈的杀气弥漫了整个大厅,大臣们吓地“啊!”地叫一声,被黑衣人迅速地赶至了大厅的一角。
黑衣人眼神凌厉,手中闪烁着寒光的长剑指向内心沉痛,但面色仍是波澜不惊的岩靖烈。
太子面露得意之色。
“贤弟,这大厅里一共有百名死士,他们是我苦心训练了十年的成果。不仅这厅里,外面还有,你一出门,便会被乱箭射死。你没想到吧,我在你的酒里下了毒,你饮酒后会功力尽失,我要看着你,被万剑穿心而死,哈哈哈……”
太子狰狞着大笑着,笑声阴沉恐怖。
太子得意地大笑着,缩在角落里的众臣子皆是两腿发软,心惊胆颤,而岩靖烈却始终稳如泰山般地自斟自酌,仿佛,这无数的黑衣死士和铺天盖地的杀气不是冲他而来的。
他斜睨了太子一眼,神色嘲讽不屑,太子却也不跟他计较,反正他死到临头了,再逞强也逞不了多久。
他轻笑道:“贤弟,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么?”
岩靖烈仍是沉默。
太子脸一沉,目光阴狠,“竟然没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杀!”
他朝黑衣人示意动手,但那些黑衣人却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
“杀!”
太子以为他们没听清楚,提高了音量再次命令,可那些黑衣人还是没动。
太子怒了,朝那些黑衣死士咆哮:“你们聋了么,我命令你们马上杀了岩靖烈!”
那些黑衣死士仍是无动于衷。
缩在厅角的朝臣有些讶异,而丞相登时变了脸色。岩靖烈斜睨了一眼盛怒的太子,悠然地冷笑一声,道:“太子,你看他们是谁!”
黑衣死士纷纷扯下面巾,太子惊讶地发现,那些人竟全是岩靖烈的部下。他难以置信震惊万分地大吼:“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计划?”
岩靖烈望着杯中在烛光下荡漾着粼粼波光的美酒,淡淡地道,“太子,难道只准你在我身边安插探子便不准我把探子安插在你身边么?还有你的酒,我早已命人换了。”
太子恼地咬牙切齿,刚要开口却见岩靖烈的贴身侍卫林锋走进殿来,太子又是一惊。林锋走到岩靖烈的身边,抱拳恭敬地禀道:“王爷,太子府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
“啊!”朝臣们惊呼了一声。
“很好!”岩靖烈饮下杯中的酒满意地道,他轻瞥了一眼太子,却见他竟已经恢复了平静,不惊不怒,嘴角还扬起了一抹轻笑,“贤弟,我果然是不能小觑了你,不过,你也别小觑了我,好歹我也是你的大哥。”
闻言,众人又是一惊,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