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单独召见了巴尔特，我在帐外担心了半天见到他面带微笑的走出来才稍稍放心，“我皇阿玛没有为难你吧？”
“我说我想娶公主殿下为妻，皇帝陛下大发雷霆将我赶了出来。”
看他有心思开玩笑固然是没事了，原本看守他的士兵也散了，看来他已经是自由身了，我心里总算真的放松了，“巴尔特，你要是真去向皇阿玛提亲就别想活着出帐，舜安颜那小子说了皇阿玛还说就算用整个草原换我也不给。”
“公主，你有一个好父亲，他也是个好君王，我父汗输得不冤枉。”
每次提起他父汗我心里总是有些难受，巴特尔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不要觉得内疚，父汗服药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说谢谢你，免了他活着被擒的屈辱，也没有让他的子孙受仇恨的束缚。”
我低头不语，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几个哥哥来找皇阿玛，我一个个行礼请安，三哥略带停顿地望了我几眼，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我看他看巴尔特的眼神心里有几分明白，有传言我这个大清公主被巴尔特迷得神魂颠倒了，他估计是要劝诫我，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进去了。
“姐夫明日就班师回去了，托我问你可有什么话或东西要带给皇姐的。”四哥留下来只问了我这一句。
“一会我会去找姐夫的。”低着头回他的话，他看我没有别的话边径直进了帐，我这才抬起头。
“安昕，看起来我明白为何你身处宫廷却还能如此天真单纯的原因了。”
“你夸我天真单纯我倒觉得不对劲了，是不是拐了弯骂我笨呢？”
巴尔特一副不敢的表情，“上回四阿哥来寻我，说是他劝说舜安颜将情报说出来的，也与我说你曾极力阻止，他让我莫要误会你，说起来那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死不了。”
四哥与他说这话表面上是替我解释，实际上是想给巴尔特一些暗示，不要误会我就是他还能活着与我做朋友，即使这样我依旧不能释怀。
“我并不天真单纯，就像你说的身在宫闱何来单纯之说，若是一味的天真我如何走来这草原。我气舜安颜而不气四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厚此薄彼？”
“你气舜安颜是觉得他本性纯善不该走上歪路，你不气四阿哥是觉得他本会就此而为，但这不气更是伤你的心。”巴尔特寥寥几句就道出了我的心思，难得交了这么一个知己好友。
“巴尔特，你要是真想娶我我现在还真是有些心动了呢。”
“要不我现在就去向皇上求亲？”
“别闹了，陪我走走，这里能陪我说上几句心里话的也只有你了。”
他收敛了那嬉笑的神情朝我点点头，两人在军营里捡着没人的地方走着，我虽然有满腹的话想说却找不到一句开头，他缓缓告诉我，皇阿玛让他接替葛尔丹管辖那片草原，说是只要安分从前的那些事都不予追究，我恭喜他终于是达成心中所愿，可以让他的子民都安逸地生活了。
“巴尔特，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吧？”
他点点头，从大袖子里掏出了件让我惊讶的东西，“这是我送你的礼物，那天看你在我的营帐里找了好久，本想着留着给你做聘礼的。”他又开始那我打趣，我伸手要拿过那只白玉木兰簪子他去一闪不给我。
“站着别动，我再送你一件礼物。”我愣着等他的礼物，他却只是替我轻轻插上，然后在我耳边说：“你四哥在那边瞧着呢，你说咱俩这一对苦命鸳鸯是不是把戏做足了，要不你给小王我亲一个？”
“死巴尔特，你别胡说，再那我寻开心我就耗光你家的羊毛！”两人追逐之间果真瞧见不远处的四哥，他没有像巴特尔说的那样，只是淡淡看着这里，我一失神啪地跌在了地上，顿时很窘迫脸像是红烧一样，爬起来四哥已经不在那里了。
一声我熟悉的口哨，阿巴屁颠屁颠地来了，“这才是我送你的礼物！”
阿巴送给我？我跨上马抱着阿巴的脑袋，“好小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以后只能听不一个人的话，不许欺负我不许随地大小便，我说东不能去西，我伤心的时候你要开心地哄我变开心，我开心的时候你要更开心地陪着我开心，永远觉得我是人类中最美的那一个，我说那只母马好看你不许看其他的母马，还有……还有以后再加！”早知道就把《河东狮吼》里面的台词背熟一点了。
“阿巴是母马！”巴特尔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同情地看着阿巴，“对马都这么多规矩，以后娶你的人岂不是要痛苦死！”
我拍拍阿巴的脖子，“那我把以上的母马全改成公马，我说呢，你怎么那么懂我的小心思，原来你也很鸡婆啊。放心吧，我会当你回宫吃香的喝辣的的！”
“巴特尔，你送我这么多，我该送你什么？”
“我要的你给不起？”
“别小看了人，上马来，你的礼物日后再给你，我现在骑马去兜兜风，去看看你的草原！”
阿巴带着我们奔跑了很久，就当这是一场离别旅行，我告诉了巴特尔很多有趣的事，他给我说了很多关于草原的传说，我知道战争直到现在才真正的结束。
我比巴特尔还要早离开，那日姐夫要班师回去，我一屁股坐在了装着皇阿玛赏赐给姐夫礼物的马车，我把自己送给了皇姐，皇阿玛哭笑不得，李公公不知道在皇阿玛耳边说了什么他竟然应允了我的请求。
骑着我的阿巴，我朝站在很远后面的巴特尔招招手，想必他已经收到我的礼物了，他要的草原永远安宁我的确给不起，但我许了他两世也算足够了。我们约定了，等他上京朝贡的时候我请他喝酒。
我跟着姐夫已经走了很远，李公公突然快马追了上来，递给我个包裹，“皇上怕格格病愈不久耐不住这草原的寒风，刚才又走得匆忙，派奴才送来这件羊绒斗篷。”
“皇阿玛没再说什么？”
“皇上只说让格格玩开心了别忘了回家。皇上知道格格年纪还小遇到这打仗的事心里估计缓不过劲来，所以想着格格与二公主感情亲厚能说些贴己的话。”
送走了李公公姐夫过来与我说话，“都说皇上最疼的是你二皇姐，我看你在他心中也占了不少的分量，我不敢怠慢，若要是骑马累了就去车上休息。”姐夫面摆着那我逗趣，我做了个鬼脸喊着阿巴绕着走去别处。
我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通知皇姐，所以见到我皇姐一阵惊喜，两个小鬼头更是缠住了我，当晚上就办起了篝火晚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晚会上除了我和皇姐清一色都是年轻男子，姐夫一个一个为我介绍，我极度怀疑是相亲。
“皇姐，今天来的好像都是你们这里不错的青年哦。”我故意扯着嗓子和皇姐聊天，姐夫那耳朵明显已经贴过来了。“以前还觉得姐夫一表人才，现在看来比他好的不要太多，皇姐就不后悔当初没有多挑挑？”姐夫的脸色被我说得一青一白的。
“昕儿别闹了，你姐夫也是一片好意，你不知道你和葛尔丹儿子的爱情故事已经传遍草原了，阿其还说你是他的新娘要去把你抢回来呢，你姐夫以为你失恋了所以想帮你找个好小伙子尽快忘记巴特尔。”
我和巴特尔的爱情？看来“男女之间没有单纯的友谊”这条定律从古代开始就总所周知了，想来也是我们之间如果有爱情那也十分凄美，我爱上了仇人的儿子，因为杀父之仇他不能与我在一起，这不就是大清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嘛。
“乌尔滚，你就别操心女儿家的心事了，好好一个篝火晚宴被你搞的大家都紧张兮兮的，去请些女眷过来，大家一起唱歌跳舞。”
姐夫果真很是听姐姐的话，不一会晚会就热闹了起来，我问着烤全羊的香味也大口大口吃起肉来，穿越到这个身体上虽然多病但最好的是怎么吃也不长肉，不用每天对着体重计犯愁。
阿其和阿木两小鬼看着我笑，我也知道自己的吃相不是很好看，抹抹嘴却连皇姐也跟着笑起来了，拿着手帕为我擦，“你也还是个孩子，却有那么多心思。”
“皇姐，皇阿玛有那么多女儿，你为什么独独对我最好？”
“看着喜欢，看着顺眼，那里那么多理由。那你呢？”
“因为皇姐对我好。”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我抱着皇姐，她轻笑着，“我最疼的弟弟和妹妹竟然都是一样心思的人，胤禛也说他亲近我是因为我对他好，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都是等着别人主动。”
是啊，我和他其实都是一样的，我的热情与他的冷漠都是一种防范，不去轻易招惹谁不去轻易付出什么，在等着别人靠近，闻着别人的味道想着是不是自己可以接受的。我们其实都是自私的。
“这么大还要抱着我额娘，真羞！”阿其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我受伤地回瞪了他一眼，“我就抱怎么了？”
阿木一个跟头栽进我的怀里，死死抱着我，“我也要抱抱！”阿其再鄙视地望了我们一眼，叹口气走开了，我却很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有那么一抹羡慕。
晚上，我抱着阿其给阿木讲大灰狼与小红帽的故事，两个小鬼睡着的模样真是可爱。
阿其最近正在连骑射，每天拿着弓箭看见什么都想射，我抱着阿木四处去躲，这天又是匆忙的逃命中，不小心撞到了皇姐，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看到姐夫黑着的脸了，“安昕果真是和阿木一样大。”说完小声问着姐姐可又被撞着，还特意看了几眼姐姐的肚子。
姐夫对我想来还算宠爱，今天话说的倒是有几分训斥，我不高兴地嘟嘴拉起阿木，“阿木，姨娘带着你私奔去，你父汗只爱你额娘，姨娘会好好疼你的！”
“本还想说你姐夫胡乱说话，结果你比他也好不了哪里去，你姐夫只是太担心了，又不是第一次可还是小心翼翼的。”姐姐拉过我，指指自己的肚子，“这次让你姐夫取一个好记的名字，省得你再给取个小名。”
“皇姐怀孕了！”我猛盯着皇姐的肚子瞧，太高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伸手想去触碰却又害怕伤了孩子，难怪姐夫那么小心，一个生命的诞生是那么神奇的事。
“别看了，才多大，根本看不出来，希望这次是个丫头，男孩子皮得紧，已经有两个了再来一个我真怕他们每天拆帐篷。”
“阿木，你有小妹妹了，以后就不用光受你哥哥欺负了，没事可以欺负欺负你妹妹。”对于我的教育方式，姐姐姐夫决定不予接受，姐夫更是拉过阿木，“你就是欠一个欺负你的人！”
阿木那小子看他父汗凶我甩开姐夫的时候，嘟嘟地跑回了我身边，我得意地笑着抱起阿木，“姐夫，我也很想找个人来欺负我，可是大家都和阿木一样喜欢我，我也很苦恼哦。”
嗖，一支箭就这样从我的脸边擦过去落在身后的帐篷上，吓得我半天不敢动弹，看来真的不能吹牛，会有报应的。
“我也不希望是个男孩，以后帐篷上都是箭孔！”姐夫去找阿其算账去了，临走狠狠地留下这句话，被我放下的阿木又屁颠颠地跟着他老爸走了。
“他们父子都走了也清闲，皇阿玛都派人来催了三次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按行程算再过三四日就抵达京城了，皇阿玛信中说也不好跟皇祖母交代。你在这已经大半个月了，心里的气也该都散没了，真的不回去了？”
我明白姐姐也是顶着压力留着我，来这里之前我心里就不气了，我用他的白纸黑字扯平了他欠巴特尔的一切。
“实话和你说，这次你怕是躲不了，皇阿玛这次派来的信差没那么好打发，我和你姐夫就算再想留你多会也不行。”
“皇阿玛亲自来了不成？”
“也差不多了，他让胤禛来的。”
我心漏了一拍，这些日子我不去记这个名字，也没有人和我提及，这样就当是忘了。上一次见他还是为了给巴特尔准备礼物的事，那日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去找他，原本舜安颜也在他帐子里，见我去了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就出去了。
他看着我手里的纸，“那是什么？”
我放到他桌上，不是很大的纸上是我想了一个晚上才想好的送给巴特尔的礼物，“不主动发动对草原的战争？这是什么意思？”他抬头望着我，白纸黑字那么清楚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看我扭曲的眼神他轻笑，“我是问你要我做什么？”
“签字，在最下面签下你的名字！”皇阿玛已经说了会对巴特尔既往不咎，如果能得到雍正的保证那么巴特尔至少在有生之年不用担心草原的安宁了，谁说我给不起他要的。
“要签你要皇阿玛去签，我签这算怎么回事？以后皇阿玛说要大战我也不能抗旨不尊。”
“你别管那么多，我让你签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你对他们还有一丝愧疚那么这就是可以赎罪的方法！”
“我没有什么可愧疚的。”他双手环在胸前稍稍向后倚在椅背上，眼神淡淡落在我身上，“为了生存我对谁都可以残忍，这个原则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我知道。”很久之前就知道了，只是不愿意相信，所以一直欺骗自己说那些都是命运无端添加在你身上了，你也很无奈，这些话我却说不出来，我伸手去拿那张纸。
他的手比我更快一步落在纸上，拿过笔寥寥几笔他的名字就那样出现在纸的右下角，松开手，“这样，你不会再和我置气了吧？”
我迟迟反应不过来，拿着纸，他的字比我的好看很多，他说没有愧疚却还是签了，只为了让我不再生气，“我在你的生存原则之外，对吧？”就是那么自然地问出了口，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这你也早知道了。”
他说得那么不经意我却听得见心里那不断滴落的泪水，我将手上的纸当做自己的心一般对折再对折，直到那字不再出现，把它放进早准备好的锦囊里，就像我的心事那样被生生压下去藏起来。
“昕儿，你果真喜欢他？”临出帐前四哥喊住了我，我知道他说的“他”是指巴尔特，我这连日的奔波折腾，昨日又是与巴尔特行为亲密，他这么一问也没什么稀奇的。
我还没回答四哥便又开口了，“你可知道你求的这张纸若是流传出去对我而言可是个大祸，皇阿玛尚在，我签了这张约定可是大不敬，你为了他倒是当真什么都愿意。”
我心里知道四哥日后将继承大统，但是出我以外谁也不知道，皇阿玛龙体安康，太子也没出什么叉子，四哥签下这约定那就是有着篡位的动机，我没有想得那么远。掏出那张纸，犹豫着是不是该烧了。
“拿着它出去吧，如果这能让你心里好过些，只是昕儿，很多事你不懂但是我懂，对你好不是事事都随你的心意走，以后我若做了什么事你觉得不能理解不能接受，只要想着我并无害你之心并无害人之心便好。”
“四哥，若是我喜欢他今日也不必来寻你要这个约定，我求皇阿玛赐婚便是了，没有比我更能佑他一世太平的了。可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不爱他。这张纸是你欠他的。”
四哥或许会以为我说的欠是因为四哥让舜安颜说出军情的事，可我知道，我说的欠是因为我把心遗失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他欠了巴尔特的。
就是在那一刻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也是那一刻我决定离开那里来到皇姐身边，我需要一段时间的平复，让自己压制住那一份不该存在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