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卷雪入天,跨星河晨宿。
“怎么了?队长,累了?”张贲顾自向前走了两步,发觉后面没了声响,看着喘息的王闯问道。
“不,没有,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们那里不会出什么事吧?”王闯调匀呼吸,眼神忧虑。
“应该不会,百里启明还是很靠得住的。”担忧好似会传染,“你这么一说,我都有点吃不准了。不过,我们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张贲拍打掉背后巨大背包上的积雪,“我们现在都不知道攀爬了多高了,我们爬了十天了。”背包重量的不断减轻,让张贲有些慌张。
“没有补给,我也应该被一个背包的。”
“你这幅身体,能爬到这里本来就很吃力了,哪还能负重?这样吧,我们先在这里扎营休息会。”
张贲说着,放下巨大背包,原来背包和他的后背之间还夹着一副卷起来的双人行军帐,只要扎起来的角度够好,风吹不倒,雪压不塌。
“好。”
王闯蹲下身扶住被张贲插进雪里的背包,每次在白山上扎营都是一件技术难度非常高的事情,不单要注意气候地形,还要把四颗大钉子砸入万年不化的冻土里。每次张贲做完这些,都能休息好长时间才会说清楚一句话。
虽然很麻烦,王闯也是没有阻拦,攀爬雪山容不得丁点破绽,在这场人与大自然的博弈中,需要极小心极谨慎,随时补充体力。
路还很长。
“哼....哈...嗨呀!”张贲鼻子里喷出的两道白气化成两条白龙,他抄起激光枪的枪托就是对那几颗大钉一通猛砸,不管多少次,看到这个举动,王闯都会眼皮直跳,劝说道,轻点,给枪砸坏了。
“轻点啊,给枪砸坏了。”
“砸坏什么,03激光枪的枪托唉,如果那么容易坏,那些军装公司的人都应该自杀。”
真要砸坏了,你也找不到他们啊。王闯在心里嘟囔着,昨晚他还偷偷翻出激光枪看了眼呢,枪托是没有坏,可底部已经磕得面目全非了。这把枪要是能说话,肯定抱怨自己倒了血霉才碰上个张贲这样的使用者,不打一枪就算了,还把它当锤子使。
这是第十天,自那日起登上白山的第十天。不同于以往白天上山,晚上下山的模式,这次是完全的孤注一掷,带足补给,什么时候爬上山顶,什么时候罢休。话虽是这么说,可这山实在是太高了,草木花果实也没有一样,除了雪就是冰,这里实在是怪异。
两人不说,可那背包的重量还是在每日减少,张贲已经尽可能的一天只吃两块压缩饼干和饮用在广口瓶里装着的由雪化成的水,可背包的重量还是在切实的减少。
登山,王闯恢复,下山。这个背包要保证在这个流程中的所有补给工作,也就是说,这个背包是两人的生命之源。如果连这个背包都没了的话,在这进退两难的境地里,死亡也会悄然而至。
在上山时,王闯还会暗自记下攀爬的高度,以及观察自身的每一点反应。可到后来,登的不知有多高了,直到记不住,直到出现这世界上只有一种颜色的错觉,身体还是没有丝毫的恢复。
而此时也只能缄口不提,张贲已经把自己的命扔到押在赌局上陪着自己赌了,自己能做到的也只有全力以赴,不要说丧气的话。
要坚信,登上山顶一定可以恢复原样!
“呼,终于弄好了!”
张贲的声音把王闯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入目看见的是一顶军绿色行军帐压着微微的斜度巧妙的扎在了背风处,行军帐的外表是一种看着摸起来会很磨手的材料,看起来像是亚麻粗绳的混织物,但王闯知道,这是一种可形变的合金纤维,至于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土,就要归结于那些研究人员的恶趣味了。行军帐的腰身和棚顶分别有两个可开关的口子,充当换气观察看星星的妙用。
“你别在雪地里躺着了,进去啊。”王闯招呼“大”字型躺在雪地中的张贲。
张贲抬了抬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吧,那我也先不进去了。”王闯立住背包,贴着背包做好。“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洞穴那里还是太莫测了。”
说到洞穴,王闯有些恍惚,好像每一次重要的发现都和洞穴有关,火星上私藏火星人的洞穴,隐星上连通另一个世界的洞穴...是不是什么物种都离不开那口洞?
“确实很玄乎,看起来那里的大小丝毫不小于隐星,没准是完全独立于隐星之外的另一个空间呢。”张贲缓了口气,“初次发现时我就探索过,可路太长,我又不放心病重的小蝴蝶,只好仓促撤了出来,希望邋遢大叔能稳妥些。”
“嗯。”王闯应和了一声,情绪不是很高涨。
“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就好,别因为担心他们而没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到时候天狼号修好了,兽潮挺过去了,就差你没好,那不是太可惜了。”张贲笑着说道。
“是啊。还是尽量少想这些,要真是担心的话,那些事没个完,部落,兽潮,天狼号,火星...”
“哎哎哎,别说了,听得我都头疼。”张贲连连摆手求饶,可真等到王闯闭口不谈了,他的思绪又被勾了起来,“火星,龙兴和龙少爷现在肯定不好过吧。偷拿出钥匙的事情,瞒不过那群老狐狸的。”
“嗯...我一直很担心。如果被发现,这父子二人会立马成为众矢之的..”
“之后被奥尼哈维合起来搞垮,把龙兴扔进大牢,换刀佑出来。唉!”远在另一个星球,张贲就已经把火星的真实情况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不能吧,事情会发生到这么严重?”王闯很诧异。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张贲道,想了想,把龙兴龙少爷都会死的猜测又憋了回去。
可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啊。
“额...”
张贲虽没有说,二人出生入死这么久,相互间自然也是极其了解,王闯不是蠢人,最坏的结果他也知道了。他没想过,现在由张贲说了出来,他便越想越有可能。
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王闯有些头晕。竟直接从背包上滑进了雪地里。
“我...”王闯勉强抬起头,看着张贲也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不是我。
是山体在摇晃。
“是雪崩!”张贲的声音开始失真,在王闯的耳边忽远忽近。
“雪...崩...快..找可以把住的..东西..”
这山上光秃秃的,能把住什么啊?王闯想着。
白色排空而来,灌进了王闯的耳朵里。
世界安静了。
雪。
雪。
雪。
“呼..呼...呼...呼...”
我还活着吗?
王闯听见了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他很冷。
这是什么?
勉强动了下手指,却发现连抬起手指都是无法完成的动作,自己身上的积雪不知压了几米高了。
“嘶!”
肋骨断了。好几根。
我还活着,但快死了。
寒冷和痛苦,像是两口巨大的闸门,在释放着王闯微弱的热量。
绝望吗?天不让你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