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入暮,偃姜人却不见踪影。山坳里藏身的西羌族人有些沉不住气,窃窃私语起来,嗡嗡声越来越多。燕云歌暗暗心急,照这样下去,偃姜人还没出现,山坳里西羌族人自己先躲不住了。阿敏也是大急,只得不停的跟族人说:“大家要有耐心,偃姜人随时都会出现。”
有人立即就问:“那什么时候出现啊?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方唐实在看不下去道:“大家要有准备,一时半时是回不了家的,偃姜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如果大家连这点坚持都做不到,那我们西羌就等着被偃姜灭族好了。”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危言耸听,却也有点道理。
一个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跑入山坳:“敏姑娘,方唐哥,偃姜,偃姜人来了……马上,马上就,就进入沙盘镇。”估计是被黑压压的偃姜大军吓到了,话也说得不利索。
这也难怪,这些西羌族人不过是普通百姓,骨子里对战争总是有恐惧的,忽然间知到偃姜大军会来还能出去打探消息,胆子就已经算大的了。
“再探!”方唐道,那人闻言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也起不来了。方唐看他这个样子,自己起身往山坳外去探消息。
“方唐……”阿敏在身后叫住他,又说:“你,要小心。”
方唐一回身,对上阿敏坚毅明亮的目光,他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马蹄如雷,先是隐隐约约如藏在高天厚厚云层里的闷响,而后,声音越来越大响在耳边。蹄声如擂鼓,让人的心跳都跟着加快起来。抬眼,就看见漫天的烟尘挡去了视线,滚滚烟尘里,偃姜铁骑如潮涌来威势逼人,一眼望不到边,把天都遮去了,骤然让整个天空也暗了下来。
方唐悄无声息的退回山坳:“燕姑娘,偃姜人离这里不足五里,怎么办?”
忽然间看到那么多偃姜人,他心里也很紧张。虽然燕云歌说她来想办法让偃姜人绕开山坳,可是万一偃姜人不按他们预想的那般离开怎么办?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保证能有百公百的把握?
燕云歌对他道:“你们看好族人,无论山坳外面发生了任何事情,都不可以出来。”她说着,骑马出了山坳,守在路口。
偃姜人没有料到进入沙盘镇会这么容易,居然一点阻力都没有,骑着马在镇中搜索了一圈,赫然发现这是座空城,不由恼怒异常,砸了不少东西泄忿。
领头的将军三十出头,满面胡须眼睛又大,体形十分彪悍,倒像是庙里怒目的金刚。此时冷笑一声:“想用个空城就打发本将军吗?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他一开口,声音如响炸雷,满面的胡须也跟着抖起来,很是吓人。
“巴图将军,一定是大军的消息泄露了,我们应该把这情况回报给大王和两位殿下。”他身侧有人道,这人看上去年纪略大,具体多少岁却是看不出来,说着便直接命令身边一位传信兵:“你,把消息报回去给大王,就说情况有变,沙盘镇现在是一座空城,大军的消息可能已经泄露。请大王和两位殿下示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传信兵飞马而去,巴图恼怒道:“格其尔,不要以为你是右王殿下的人,就可以直接绕过我做决定。要记住我才是将军!”
格其尔微笑:“巴图将军误会了,当然您才是将军,战场上的事也是由您定夺,我不过是把将军您的命令传达下去而已。”
巴图冷哼一声。
“巴图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巴图身边一个近卫问道。
巴图将周围的环境迅速分析一遍,将手里的马鞭朝东一指:“西羌人一定逃不远,给我追。”
数万匹战马一起奔跑起来,所到之处都有些地动山摇。偃姜铁骑穿过沙盘镇的广场停下来,奔马来势如风,却是说停就停,可见偃姜人训练有素骑术精绝。
那彪悍的巴图将军远远看到前方的路口上,有一女子骑马等在那里,似乎是现在才发现大军逼近,便松了马缰,跨下的俊马缓了步子慢慢踱过来。她白衣胜雪神色安宁,倒像是在信步看风景,好像偃姜这数万大军根本不存在。
如此云淡风清,格其尔不由有些色变,那偃姜彪悍的巴图将军也是心里一凛。
望着燕云歌身后的山坳,天低云厚,前方的山坳寂寂无声,只有风吹过将路边的杂草吹得不停摇摆,心里快速的盘算起来,这小山沟看起来平静,却是最容易埋伏的地方,谁知道这女子是不是出来诱敌?不过,就算是对方的诱敌之计他也不怕,西羌族整个不过几千人,而他手上有三万偃姜铁骑。不过这纤瘦的女子敢只身出来,可见胆子不小,或者这山坳里另有乾坤?想到这里,巴图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燕云歌的马在他们面前远远停下来。
巴图一时吃不准,这个时候也不敢冒进,便发狠道:“把那小鬼给我带上来!”
手底下的人拎上来一个孩子,不过才四、五岁的模样,早已哭得嘶了声,此刻忽然见到一个更凶神恶煞的,竟吓得昏了过去。
孩子是在路上顺手掳来的,当时他正在那啥也没有的小镇里到处乱跑,边跑边哭着找爹,想来是哪家走丢了的孩子!他就不信,有哪个做父母的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孩子死在面前无动于衷。
巴图把孩子提起来,让孩子的面朝着前方:“本将军刚才在路上捡到一个孩子,是谁家的快出来领吧!”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他中气十足,加上有意为之,声音远远的传出去,山坳里听得清清楚楚。就连前方山谷后面埋伏的人都能听到。其他人还好些,都隐忍着没出声,林白已是急白了脸:“小松……”边就想冲出去,被方唐一把拦住:“你不能去!”
林白用力一挣没挣脱,怒道:“你放开,那是我的儿子!”他用手去掰方唐的手指,方唐的手指倒像是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方唐的手搭在他肩上,任由他干什么只是不放开,好像一直就长在他肩上:“你这样冒失的冲出去,只不过是让西羌多死几个人罢了,救不了你儿子!”
林白又急又气又恼:“反正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说得轻巧!”声音也大了起来,唬得方唐一把捂住了的嘴:“林白,你是想将所有族人都害死你才甘心!”
林白被捂了嘴,话也不说不清楚,还是不依不挠:“可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