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篇突然检查磨心镇，到底不为工作为治人
秦局长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还喜欢斤斤计较的。由于含小老师老是给他添堵，他很想拿几个人开刀，以重整教育局的威严——是嘛，一个堂堂的教育局，居然由几个老师来做主，这还像话吗？
可是水下能够跳的老师都跑了，留下来的就“很听话”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所以，拿含小老师开刀，恐怕刀都锈了，还没人撞枪口。
能不能利用其他学校，来一个杀一儆百呢。秦局长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莫须有”或“无风起浪”这一招显然过时了，你看，几次真凭实据的事情，都被老师们活生生吼黄了。因此，现在处理人，必须是抓准这些人的死穴，让他们直不起腰，动弹不得，就只有不得不下软蛋。
关于突破口和死穴的问题，秦大局长早就想好了对策——何必冲不是很能冲吗？我就不相信他的磨心镇九年制学校，就找不出一点问题？还不是一个秦局长家菜板上的肉——关键是看秦局长什么时候动刀切的问题了。
因为磨心镇党委政府觉得何必冲确实有两把刷子，就把磨心初级中学和磨心小学给合并了，形成一个拼凑的九年一贯制学校。大家都知道九年制的学校不好办，一是中小学的课程设置不一样，二两个段具体教学时间也有区别，小学一节课是四十分钟，中学却是四十五分钟一节。特别是学生的晚自习管理，时间差更大——虽然磨心小学也上晚自习，但何必冲要求各班必须在八点以前结束晚自习，九点以前熄灯睡觉，老师还必须轮流到学生寝室值班。
初中就不一样了，晚自习是九点半结束，十点前就熄灯睡觉，老师也不必陪着学生睡。一句话，这个小学与初中的管理就不可能一刀切，只有“因校制宜”了。
何必冲为了不让中学老师觉得自己碍手碍脚的，就全权委托原汪副校长具体管理，他负责后勤工作——也就是去要资金呀什么的。何必冲这样大而化之，磨心中学的老师居然还服他，什么事都跟何校长扎起。
有人说何必冲当这个中学校长是最舒服的，镇党委是有求必应，老师是百依百顺，学生是服服帖帖，学校工作是巴巴适适的，他这个校长纯粹是喝浓茶的。一天这里走走，那里瞧瞧，惬意得很。
俗话说，世上没有什么是完美的，鸡蛋里也有骨头。秦局长就不信神，他决定亲自暗访磨心镇。
为了有说服力，秦局长叫电教馆的同志拿上摄像机，一起去检查工作。当秦局长一行来到磨心小学时，学生已经休息了，安安静静的，秦局长也不忍心打搅孩子们，就决定到中学看看。
说来也巧，几个初一的值班老师居然上厕所去了，所以秦局长来检查时，底楼居然一个值班老师都没有。学生倒是认认真真地，秦局长就安排电教馆的同志立即拍下来。
“这里光线太差，拍下来效果可能不好。”电教馆的师傅担心地说。
“这要什么效果？要的就是事实。”秦局长有点生气了。
电教馆的老师只好拍。这时，汪副校长恰好来巡视，发现秦局长居然在这里，很奇怪，就赶忙迎了上去。
“咋没有值班老师呢？”秦局长耐心地问道。
“可能是上厕所去了。”汪副校长也拿不准。
“都去啊。”秦局长不太信。
“我刚才来巡视了，他们都在呀。”汪副校长说的是实话。
“哦，我来他们就走了？是不是？”秦局长反问道。
“老师们在那里。”电教馆的同志发现了路灯下的一伙人，正向这边走来。
“是他们，上厕所去了。”汪副校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上厕所，咋会男老师，女老师一起去呢？”秦局长追问道。
“这，这……”汪副校长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乱弹琴。”说完，秦局长摔手就走了。
秦局长一行人，走了，汪副校长一个人，蒙了。
“什么事，老汪？”上厕所回来的老师见有汽车出校门，就围过来问汪副校长。
“刚刚教育局秦局长来了，你们都不在。”汪副校长有气无力地说。
“这个杂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老子们洒尿了，他就来。丑种。”一个老师满口脏话地骂道。
“快给何老板打个电话，不然他还蒙在鼓里。”一个女老师提醒汪副校长。
于是，汪副校长就给何必冲打了一个电话，仔细说明了情况，还立即让老师们作了证。
“这有啥子，大不了喊我又来教书。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当这点头哈腰的狗屁校长的。”何必冲在电话那头很自信地说。
汪副校长提醒何必冲说：“主要是这几老师，他们会不会把绩效都扣了，你应该记得含小那回事。”
汪副校长知道，秦局长最大的兴趣就是想方设法扣老师们的钱，也不知道这钱是到底是扣到他自己的口袋里了，还是真的都上交县财政了。
“到时候再说，喊老师安心上班，大不了我跟大家贴起。少不了大家一分的。”何必冲安慰着汪副校长。
于是，汪副校长就很勉强地笑了笑，安慰老师们说：“没什么，何校长说没问题，就不会有事的。”
老师们半信半疑地回到了教室。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了。
可是，在教育局月度公告中，居然全县通报了这件事，还责令磨心中学的值班老师每人写一份认识深刻的检查。
这是可不得了，镇党委都知道了。镇长还亲自打电话，提醒何必冲说：“老何，情况你是清楚的，这到底怎么办，你要注意拿脉哈，没拿准是要出问题的？我们也知道姓‘秦’的，有点那个哈。”
“我一定注意，谢谢领导关心。”何必冲显得信心十足。
老师们害怕何必冲受处分，也立即写好了检查，整整齐齐地给何必冲交来了。
“老汪，这事你看怎么办？”何必冲见老师们这么积极认错，总觉得过于不去。
“我看把老师们的检查交上去，看他秦二十怎么处理，再说。”汪副校长决定以静制动，想看看秦局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行啊，这些材料交上去，不就等于承认了么？到时候，他再按‘师德一票否决’整，这些老师就惨了。”何必冲还是比较有头脑，因为他比较了解这个“秦二十”。
“我写一个检查。”何必冲毛了。
“这咋行，不关你的事。要写也我写。”汪副校长反对说。
“你咋糊涂了呢？老师们就算违纪了，违的是校纪，我们学校完全有权力处理嘛，还论不到他们教育局出手。”何必冲说道。
“人家好久就想收拾你了。加之是我值班。”汪副校长也懂行情。
“少跟我抢功劳，他是对着我来的。我要是躲了，还有下一次，下二次。老师们折腾不起啊。只有接招，别无他法啊。”何必冲分析道。
“你也太冤了嘛。”汪副校长说道。
“不冤，一点不冤，人家不远万里，千里迢迢来到磨心镇，多少也要捞点什么嘛。”何必冲笑着说。
“你多半死定了。”汪副校长说道。
“我晓得。最多把我的绩效扣完。你算算，我拿好多，这一伙教师有是好多？我们还是赚了一笔的。”何必冲对汪副校长说道。
“是咯，咱们来个断尾求生。”汪副校长笑着说。
“嘿嘿，看他虾子把我怎样。”何必冲也笑了。
教育局处理意见出来了：何必冲负有管理不到位，公然违**的纪律，组织教师对抗组织调查，撤职检查！
哗——，整个磨心镇都惊呆了，磨心党委政府也惊呆了。于是老师们的联名信直接送到了县委办公室，磨心党委政府的公函也发到了县委办公室，老百姓和家长代表的集体签字也送到了县委办公室。
顾书记觉得秦飞这次事情确实是玩大了点，就立即安排县委办公室组织干部到磨心中学进行实地调研，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教育局也派勤工办的雷主任作为代表参加了。
调研会在磨心镇政府会议室举行，磨心中学由汪副校长带队，何必冲是主要当事人，回避了这次会议。
“县委高度重视这次磨心中学发生的事，今天特别组织大家搞一次调研活动。顾书记还专门批示，希望大家本着实事求是，本着对组织负责，对自己负责，对同志负责的原则，实话实说。县委政府一定给大家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县委办公室主任首先发言了。
“我先代表磨心镇党委政府说几句。今天本来是我们书记要亲自参加的，因为县委有个会议要参加，所以我就根据书记的意见，代表磨心镇党委讲几句。”镇长第一个开始发言了。
“磨心中学，在以前一直是名不见经传的一所学校，我就是磨心中学毕业的。过去我们这里要考几个县重点，是非常困难的。经过这一两年的努力，磨心中学，乃至整个磨心镇的教育，变化很大，家长很满意，我们当然更高兴。特别是磨心中学，在必冲校长的带领下，进步很快，老师也很敬业——我们经常到磨心中学打篮球，还是比较了解的。”镇长停了停，喝了一口水。
“磨心中学的老师也很团结，男男女女经常开玩笑，所以他们一起去上厕所，这也是事实，我本人一点也不怀疑，毕竟厕所到教学楼还有那么远嘛——同时，我们也到学生中进行了了解，我的娃娃就在一班读书，她不会对我说谎的。所以，我建议我们教育局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撤销对何必冲同志的处理意见。大家都不容易嘛。”镇长终于说完了。
“你是地方父母官，当然要帮自己的手下说几句，可以理解，但教育局是有录像的，更有说服力。”雷主任露脸了，发言了，表态了。
“屁，你只拍了两三分钟，为什么不拍长点。”一个当天值班的女老师反驳道。
“别激动，慢慢说。”县委办公室主任劝着那位情绪激动的老师。
“我说两句。”一个个子高大，一脸的洛尔胡子的老师插嘴说。“就算老师脱岗了，没发生什么严重后果嘛。干嘛动不动就是师德有问题。你们到底要不要老师活了。”他直接问雷主任。
“照你这么说，国家的法律都可以不要了。”雷主任反击道。
“我们从师范校一出来，就分配到这个乡嘎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为什么要故意为难我们呢？”一位头发都银白了的女老师叹了一口气，问道。
“辛苦，大家都辛苦。老师有老师的辛苦，领导有领导的难处。秦局长还不是一心一意为了含江教育的发展，他上台就主导‘依法治校’，这是需要一个阵痛期的，都怪你们自己的运气不好，恰巧被撞上了。”雷主任同情地说道。
“我们不要哪个同情。你说你们辛苦？那我们把我们这几个人的工资都给你，你来我们这里教书嘛。”洛尔胡须说道。
“就是，来嘛。”几个老师还帮腔。
“你们咋扯横筋呢。”雷主任一下子就哑了火。
一会儿，几位领导模样的人来到镇党委会议室。县委办公室主任就出去了一下。
“刚才，县委派到磨心中学去的同志到学生中进行了大量走访，事情已经基本清楚了。这几位老师确实是上厕所去了，只耽搁了几分钟，人都有三急嘛。恰好被教育局检查的同志碰见了。不过，值班的校长在解释时，是含糊其词，没说清楚，才使检查组的同志产生了误会。因此，我们在请示了顾书记之后，决定免于对何必冲同志的处理，恢复何必冲同志磨心九年制学校校长一职。
同时，县委认为，这是一个教训，希望学校和教育局都好好总结总结，更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到教师的工作和学生们的学习。大家都要以大局为重。”县委办公室主任宣布说。
“我代表磨心镇党委，今天请大家品尝品尝我们磨心镇的一道特色菜——红烧野兔和清蒸甲鱼。味道不错，今天在坐的都去，一个不少，汪校长负责点名哈。”镇长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看来镇长今天的心情不错。
“喊不喊老何？”汪副校长问镇长。
“你说呢？”镇长没明说。
“我给他打个电话。”汪副校长笑着说。
“今天，我们每个人敬他一杯。”镇长命令道。
“行。”
“应该的。”
“就怕他不喝。”
……
大家一边说着一边向镇伙食团走去。
据说，那天县委领导都是喝好了的，只有雷主任是喝翻了的，最后到县医院输了液。
磨心中学的几位与会老师一回到学校，就被大家团团围住，纷纷打听今天会议的细节。当大家知道县委的最后决定居然经过了如此一场风波之后，都连声感谢几位代表的付出。其中一位女教师居然握住一位老教师的手，激动的说：“大家辛苦了，还了我们的不白之冤啊。”
一位与会老师手一舞，拉着嗓子唱说道：“诸位客官，听我道来——俺们今天不辛苦，喝茶闲聊坐半天，中午吃饭没给钱，工资绩效不少拿，算来算去很划算，只是苦了雷主任，个个举杯把他灌，浪费资源且不说，至少要睡一两天呐——”
逗得老师们个个肚子都笑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