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是很想现在就弹弹看。于是冲上去,轰走老师独奏一曲的想法立刻冒了出来。想当年我确实如此霸道过,不过所谓入乡随俗,此想法被身处于和谐社会的我,迅速的扼杀在了摇篮里。
明的既然不行,那么就来暗的吧。
等到放学后,我偷偷溜进了音乐教室,抬起琴盖,手触到黑白键盘的时候,心里似是有一根弦在微微颤抖,好像我碰到的不是乐器,而是一个尘封着我记忆的魔盒。那些关于世纪之战的零碎片段在脑海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不断的闪现。
难道,这钢琴和我失去的大段记忆有关?
不再犹豫,我食指轻轻按下一个白色琴键。没想到,只这一下,便一发不可收拾,不断有音符从我的指尖流出,组成了一段一段美妙的旋律,我的脑海里再没了什么片段,只余琴音不断回响。
很奇怪,音乐书上的谱子我压根第一次见,我脑海里本也没有任何的曲谱。但现在我弹着钢琴,就好像这音乐和我本就是一体的,弹琴也不过行走般简单自然的事情,它不是来自于我的脑海,而是来自于我的灵魂深处。
这音乐,和我的血脉相连!很奇异的感觉。
我就沉醉在自己弹奏的乐曲里,任凭它隔离了时间和空间也不去理会。
也不知道弹了多久,和上琴盖,窗外已是一片沉沉夜色,月光淡淡的洒进来,为黑色肃穆的钢琴披上了柔和的外衣,我的心里也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正打算起身离开,却又一个人从一片黑暗的门口向我走了过来,看来我真是注意力太集中了,警惕性差到这个份上也不容易,连个大活人进来都没察觉。
我没有动,等着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一步步向我靠近,周身散发着冷凝的气息。随着靠近他的样貌在月光下渐渐清晰起来,是萧逸。
他也没和我打招呼,俯视着我冷冷的开口道:“曲子,哪里学的?”
鉴于他询问我的态度比较恶劣,我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过于凌厉,萧逸闭上眼睛,微微舒了口气,又恢复了我平时见到他时明朗的样子。
他俯身一手撑在琴身上,一手插在腰间,倾身,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眼里一片柔和似是有水波流转,轻声问道:“可以告诉我了么?”
他这样态度忽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还真不好意思在有所隐瞒,于是照实回答道:“忘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直起身来,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刻他看起来有一种超越他年龄的沧桑感。他迎着月光望去,似是在对我倾诉又好像不过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听过这支曲子,可我连他(她)的相貌都不曾见过。多年以前的事情,其实曲子会流传下来也不是什么太值得惊讶的事情,只是这曲子对我而言是我寻找这个人唯一的凭据,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我竟然听到了还是会这么冲动。”说着扭过头来看着我说道:“刚才吓到你了吧,真是抱歉。”
我看着他沐浴在月光里的脸庞染着一种难言的柔和色彩,摇摇头,我回答道:“没有。你说的好像你岁数很大一样。”
他嘴角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走到我近前说道:“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大。我以前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事情,很奇怪,跟你就这么轻易的说出来了。”
我耸耸肩,不以为意的回答道:“你应该是触曲生情吧,要是我想起来了谁教的我会告诉你的。”
他点点头,极其自然的坐到了琴凳上占了我大半个椅子去,然后开始自己弹奏起这首曲子来。
一曲毕,他合上琴盖,站起身来,说道:“走吧,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萧逸打车送我回家,那首曲子还是不断的在我耳际萦绕,挥之不去,不知道萧逸是不是也一样,他看起来若有所思眉头微蹙,我们两人一路无话。那司机还当是小对象只见吵架了不住的那眼睛在我俩只见乱瞟,让我不得不佩服他一心二用的能力。
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里,一张写着“出差”字样的字条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我把自己连带着肩上的书包一起,砸进了皮质沙发里。
那曲子,我倒并不在意萧逸听过,应该是哪个吸血鬼带到人间的吧。只是,它在我心中引起的久久无法散去的情愫告诉我,它对于我也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印象中的自己似乎并未碰到过什么能让我情绪有较大波动的事情。
第二天我出门,却在昨天下车的街角意外的遇见了萧逸,见我过来,他走上前来,无奈的解释道:“昨天车子落在学校了,只好来找你挤公车了。”
“不找我你不能坐公车么?”我好奇道,我觉得站牌上写得很清楚,我一个初来咋到的吸血鬼都能很好的利用这种交通工具,他难道还需要我的帮助不成?
他不以为意的边向前走便解释道:“我家那边没有可以直达学校的公车。”
我点点头,其实他的解释很站不住脚,因为他等我的街脚离着公车站还有十分钟的路呢。但我突然想起来,所谓的顾左右而言他有时候是有难言之隐的,看在他昨天送我回家的份上,就不去刨根究底了。
我没想到的是,走进校园之后,我的回头率明明一直以来都是零值,今天从我还没踏进校门开始就一路猛增。萧逸受欢迎我是明白的,可没道理近朱者赤到这个份上,该不会和他走在一起的人都会连带着受欢迎吧?
不过,若是借此和大家搞好关系倒也并非坏事。
可惜我的感觉太过敏锐了,开始我还不在意,但当我和萧逸边聊边走,已经进了校门几百米之后。我才觉得我把事情想得太美了!我所收获到的所有目光中,有惊讶、探寻、鄙视、嫉妒、不满、讨厌,只没有能和欢迎沾得上边的。我或许不通这世间的人情世故,但几千年不是白活的,什么样的情绪,我很容易分辨出来,却没法理解导致他们对我产生这些情绪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