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儿拿出一个包子,递给一旁的坐着的三子:“喏,三哥,给你的。”三子憨憨一笑,有点傻气:“我就知道会有我的包子。”他接过包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小乞儿看一边的子沐气色好了一些,才放下心来。她递给子沐一个包子,自己则坐在子沐身边,拿出怀里那已经硬冷的半个窝头吃了起来。
子沐看着自己手中的白面包子,又看了看小乞儿拿着的窝头,心中一暖。他自然可以看得出小乞儿和那个三子都是乞丐,如今她不仅救了自己这个陌生人,更是尽全力照顾他。子沐没有矫情的把包子让给小乞儿,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她的累赘,只有自己快点好起来,才能帮助她。他用力的咀嚼包子,只觉的这粗糙的包子比他吃过的任何食物都要美味。
小乞儿吃完窝头,郁结在眉头的点点愁绪才散开来。她整整累了一天,先是把比自己重得多的子沐带回窝棚区,又不停步的赶去买药买食物,回来又要替子沐上药,消耗极大。而她只是早上吃了一小块馒头,刚才胃已经很疼了。不过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就靠乞讨为生,一两天吃不上饭是极为平常的事,所以她只是眉头微皱,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小乞儿看了看天色,太阳西斜,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皱了皱眉,向远望了望,大路上没有什么人来往,想来这个破庙今晚只有他们三人了。小乞儿对三子说:“你帮忙去捡些柴火过来,尽量多点,我们今晚要在这过夜。”说着,自己拿起一旁的瓦罐,说了声:“我去打点水。”就走了。
三子舔了舔嘴角,有些意犹未尽的倒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子沐身边那一袋包子,终究还是乖乖去找柴火了。
子沐看着从破旧的庙门射进来的阳光渐渐变成橙黄色,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身上的伤口上了药,火辣辣的刺痛,可是他依然面不改色,略显稚嫩的脸上一派宁静,他是骄傲的,不容别人轻视,就是他自己也不可以。
小乞儿捧着装了水的瓦罐,背着夕阳,一路走回来,西斜的太阳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尤其孤独。可是她却一心在盘算着,子沐喝了这两服药以后身体会不会见强,那些伤口什么时候才会愈合。
想着想着小乞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子沐究竟是什么身份?先前忙于救人,自然没有考虑这些事情,而现在想起来却有很多问题。首先他衣饰华贵,在这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之中显然是有钱有势之人,但是他一身伤口,狼狈不堪,很明显是被人追杀。联想到当初自己去找子沐时碰到的那伙人,心中也猜出了七八分,那群人应该是来追杀子沐的。小乞儿还记得那领头之人说的:“我们不能在启国久呆”,那么子沐和那些追杀他的人应该都是别的国家的人。而那领头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也让小乞儿心安了不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撤退。”那些人想必是离开启城了吧。
小乞儿看了看不远处的破庙,不去想自己为什么今天性情大变救回来一个陌生的男孩,不去想自己为什么心甘情愿对他好,不去想明天会怎么样,想起子沐,她说不清心中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觉的整个人都沐浴在三月的暖风之中。
小乞儿回来时,子沐已经睡着了,他静静地躺在稻草之上,白玉似的脸上五官俊美,只是微微皱着的眉显示出他所受的苦楚。小乞儿放轻脚步,怕惊扰了子沐。她轻手轻脚的拿出一包药材,倒进瓦罐中。
一会三子扛着一捆柴火回来,小乞儿和他两人在庙外燃起了火。小乞儿用粗些的树枝在火堆上支起一个简单的架子,架住瓦罐,不一会瓦罐中就传来略带苦涩的药香。
小乞儿小心翼翼的把瓦罐中的汤药倒入三子带来的破碗里,把碗端进破庙里,出来时又拿了一个包子,在火边加热。
小乞丐吹了吹有些被烫红的小手,看了看马上就要落下的太阳,又回到破庙了。她轻轻推了推子沐,柔声说:“子沐,醒醒,起来喝药,吃点东西。”子沐长长的睫毛扇动了几下,睁开眼看到是小乞儿,嘴边自然地挂上一抹笑意。小乞儿将那包子塞到他手上,伸出双手,将他脑后的稻草垫的高一些,方便他喝药吃饭。
小乞儿端过碗,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略微有些热,她张开小嘴,吹了吹,递给他,说:“先把药喝了,你失血过多,这药补血益气,有助于你恢复。”
子沐右手接过碗,一脸平静地把整碗药一口气喝了下去。小乞儿接过他空碗,放到一边,指了指他手上的包子,微微一笑,示意他趁热吃。
子沐捏着包子,那温热的触觉由指尖传到心上,她如此细心,连入嘴的食物也替他仔细加热。他看了看静静坐在他身边的小乞丐,矮小瘦弱,一张比巴掌还要小上几分的脸上似乎只余了一双灵气十足的双眸,可是这样单薄而幼小的身体中却有着多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他咬了一口温热的包子,食物的香气冲散了口中苦涩的药味。那小乞儿明亮灵动的眼睛紧紧锁着他,那泛着波光的眸子在昏暗的破庙里像是一对熠熠发光的珍珠。她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仿佛看着子沐是天底下最令人幸福的事情。
子沐在这破败的山野小庙之中,忘记了国恨,忘记了家仇,在他眼里这天地之中只余下了小乞儿一人,她星眸闪烁,她脸带笑意。子沐看着她,用郑重的声音说:“从今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小乞儿偏了偏头,稚气却动听的声音响起:“嗯,以后你要保护我。”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云泥之别的他和她,在这茫茫荒野之上,在这漫天彩霞之下,在这破败庙宇之中,在无尽的时间里,在无穷的空间里,互许誓言,承诺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