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杨柳依依,荠麦青青。春日的暖阳里有微风拂面,夹带着胭脂的香味,散发着浓浓的江南味道。此时的扬州,一派欣欣向荣。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江南素来是烟柳之地,扬州汇集了整个国家的钟灵毓秀。亭台楼榭琳琅满目自是不用多提,又加上商业发达,自然是汇聚了无数的名人墨客,才子佳人蜂拥而至。
这一日清晨,在扬州的大街上,摊贩陆续做起生意。和平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家家户户的袅袅炊烟在薄雾中就升起,花巷安静地等待着夜幕的来临。
城门缓缓开启,守城的守卫一面吆喝着那些要出城的人们,一面朝着城门外望去。
“老大……”一个少年守卫朝着坐在原处喝酒的队长奔了过来,一面跑一面喊道:“城门口……城门口……躺着一个奇怪的女人……”
“一个女人也值得你慌慌张张的?你小子毛还没有长齐吧?就想着女人了?!”喝酒的张汉子看那少年急急地冲到他面前,连话也说不完整的样子,有些不屑,斥道,“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奇怪的!?”
那少年还待说什么,那一面已经轰动了,不少人都围了上去。那张汉子抓着酒坛,慢慢悠悠地凑了过去,骂道:“吵什么吵什么?!那个女人死了?!让老子看看!”
围成一团的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张汉子走了进去,就看到城门角上果然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那女子不过十多岁模样,衣衫也是破碎不堪,上面布满了血渍。脸上又满是泥巴,看不清面容,只脖子上挂着的一块墨玉极为显眼。
“怎么回事?!”张汉子看到那墨玉,眼睛里闪过贪婪的光。随即冷冷地朝着四周的人看了一圈,挥着手轰道,“不过是个难民,有什么好瞧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走走走——”
“老大——”那个少年守卫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那个女人是不是死了?”
张汉子却是不以为然,拉着少年守卫到了一旁,指了指那个躺在城门口的女子:“你去给爷将那女子脖子上的东西取了来,爷今日准你的假去照顾你娘,如何?”
少年一听要夺了那女子身上的东西,急忙摇头,待听到可以准假回家去照顾娘,又有些犹豫了。张汉子自然知道少年胆怯,当下又给他下了另外一个诱惑的条件。
“给你五十文,你娘亲看病的钱。如何?”
少年回头看了那城门处沉睡的女子一眼,咬咬牙,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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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张汉子鬼鬼祟祟地走到了一处典当行,将手心的黑玉递了过去。
“呦——张守卫,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那典当行老板显然是认识张汉子的,看到张汉子,颇有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问道。
张汉子也知他看不起自己,这一次他却似乎有了底气,抓着手中的墨玉,放到典当行的柜台上:“老子来典当东西,你看看这玩意儿值多少钱!”
那典当行的老板却连看也不看,直接挥手道:“五文钱不值,走走走,别在这里影响我生意。”
张汉子吃了瘪,不甘心地嚷嚷道:“你别后悔!这可是个宝贝!”
“是宝贝我也不要,你快点走,不走我可叫伙计来了啊!”典当行的老板脸色一沉,立马就要发火。张汉子以前被他那伙计打过,不敢和他来硬的。只好扬了扬手,狼狈地退了出来。心中却是纳闷,看着手中的墨玉,心中嘀咕着,莫非这东西真不值钱?
沿街走着,就到了街角的一处酒家。张汉子摇了摇手中的酒瓶,空了。不由得有些泄气,本以为这破玉能赚点钱,哪里知道半分不值。又想着今日还陪了二狗那小子五十文,明日可要像个办法要回来。
正想着,就看到前面的“聚宝阁”走出一个伙计,他又想去撞撞运气。那典当行的老板不识货,“聚宝阁”的老板可是玉器世家呢,岂能不识得这块玉的来历?当下心中一喜,急急地上前拖住了那个伙计。
“小哥小哥,能帮个忙吗?”
那伙计看张汉子的装扮就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心下有点厌恶,不咸不淡地道:“这位爷什么事?我还要忙呢,没空和爷唠嗑。”
张汉子在“聚宝阁”倒是不敢撒野,这“聚宝阁”的地位连当今皇上都忌惮三分,张汉子自然不敢随便张狂,只得讪笑道:“瞧小哥说的,这不也是兄弟有事相求么。小哥可知道你家掌柜的在不在?我今日得了一宝,烦劳掌柜的给我看看,这宝贝到底值多少钱。”
那伙计面上一哂,看那张汉子的穷酸样,心中嘲弄了一番。就那副模样还想见掌柜的,真是不自量力。当下他手拿着鸡毛掸子,打了个哈欠道:“这位爷,我们掌柜不在,您有什么宝贝,先给我瞧瞧。要是真的是宝贝,我立刻去通报我们掌柜的,您看如何?”
张汉子一听这话,自然是欢喜的。急急从怀里掏出了墨玉,递到了那伙计的手中。
“您看,这黑玉值不值钱?”
那伙计原也料不到他能拿出什么宝贝,遂有些漫不经心。待到低头看了那汉子拿出的黑玉,脸色顿时变了几变。张汉子自然是看明白了的,急急地问道:“如何?是不是很值钱?”
那伙计顿时讪笑了起来,有些不自然地问道:“爷您这玉哪里来的?”
张汉子也是滑头的人,自然不会告诉他是自己偷的。当下笑道:“自是我祖传下来的,走投无路,只好卖了它养家糊口。”
“哦?”那伙计听了这话,也没有多少神色变化,只淡淡点头,笑道,“爷您先进屋坐坐,我立刻就去通报我家掌柜的!”
张汉子听了这话,心中大喜,知道手中的玉很值钱,心下不由得爽快起来,甚至幻想着自己一夜暴富的情景。他想着拿到钱他就要去醉春楼好好潇洒一回。醉春楼的那个流月姑娘真是水灵啊,要是和她共赴一夜,当是多么销魂!
他正想的顺畅,忽然从内堂传来一阵脚步声。张汉子看那最前头的男子英俊非凡,眼神深邃,极富威慑力。当下有些吃惊,猜测着那莫非就是“聚宝阁”的掌柜不成?
正待相问,那男子已经开口:“把你那玉拿出来给我看看!”
张汉子见那男子眼神凌厉,咄咄逼人,心下有些害怕。猜测着这聚宝阁应该不会是抢东西的主吧?只是这一猜测,已经迟疑了下来。
那男子明显就是焦急而且不耐烦起来,一旁已经有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一把就将张汉子提了起来。张汉子只觉得脖子间一麻,浑身就僵硬了,再也动弹不得半分。张汉子这时才察觉到危险,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那男子却不回答他,径直从他怀里掏出玉来。一看到玉,男子的脸色掩饰不住激动来,抓着张汉子的手颤抖着,紧张地问道:“你从哪里来的玉?这玉的主人呢?”
张汉子一听这话,心虚起来,犹自不肯说出实话:“我便是这玉的主人!你们抢我的玉,这是犯法的!”
那男子一听这话,面色一沉,冷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这玉的主人在哪里?!”
张汉子岂能任凭到手的钱财就这样没了?不甘心地叫嚷着:“这是我的玉!还给我!你们聚宝阁如此行径,简直就是江洋大盗!”
那男子的眼光冷冷地朝着张汉子扫了过来,张汉子还要再骂,只觉得手臂一阵剧痛,他忍不住一声惨叫。一回头,就发现自己的一条手臂被卸了下来,而空荡荡的肩膀处竟然没有流半滴血。张汉子尖叫一声,脸色瞬间惨白。
一旁的中年男子也是阴沉着脸:“这玉的主人在哪里?不要让我们主子说第三遍!不然,你今天就不能或者走出这聚宝阁!”
张汉子一看那中年汉子出手的模样,显然是个练家子。浑身忍不住打颤,结结巴巴道:“我是在一个女人身上取下来的,那女人早间的时候躺在城门角。”
那男子一听这话,立刻如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随即,有好几个人跟随着男子走了。很快,聚宝阁就只剩下了那个伙计和另外一个老人。
“怪只怪你不走运,怎么好死不活送到了聚宝阁?那墨玉可是我们二小姐的贴身玉,你却偏要骗我们家少爷是你祖传之物。你说你活不活该?你若是不撒谎,我家少爷也许感念你的恩情,还会给你报酬。如今,可惜了……”
张汉子还要再问,就见那个老人在一边冷冷道:“阿振,还啰嗦什么,赶紧将这人撵出去啊!我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是,掌柜的。”
那伙计朝着张汉子冷笑了一声,张汉子只觉得身子剧痛。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凌空,随即在街上摔了个狗啃屎。
他的面前就是公榜,榜上画着一个言笑晏晏的少女,上面写着:扬州金品玉器行夏家二小姐失踪,随身佩戴着的是一枚黑青玉。若有发现者,重赏千金。
张汉子脸色巨变,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再回头时,那聚宝阁还在,却不见了那聚宝阁的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