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晃晃悠悠地在水面上航行，船夫撑着长长的竹篙站在船头，不时地吆喝几声。很快，小船上就挤满了外出的行人。
林雨翎和夜玄两人坐在船尾，不动声色地望着众人高谈阔论。此时，船舱里已经坐了十余人，大多都是落拓的书生或者是不得志的文人。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加之南方钟灵水秀，孕育出了不少博学大家。故而，在这小小的世界里也成为他们一展才华，纾解郁闷的好地方。
只听前面几个人相互见礼后，便在一旁自顾说起来。文人所谈不外乎家国社稷，求学升官之事。林雨翎只听了几句，便感觉索然乏味，索性闭目养神起来。这些人只知道泛泛而谈，讲些形而上的东西。真真是空有理论，实则狗屁不通。
她不屑的表情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身边的夜玄敏锐地捕捉到了。不禁桃花眼微眯，略感有趣地瞥了她一眼，片刻后便即侧转目光、、、、
夜玄的动作几不可察，林雨翎只感觉周身一热，瞬间又消失了。
沉默的两人各怀心思，彼此未发一言。
此时，船舱里的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一位瘦脸猴腮的青年男子突然猛地站起，神情激动地说道：“你们这些所谓读书之人整日蝇营狗苟，只顾钻营功名前途，哪里想得到老百姓的死活？”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众人一致大声辱骂起来。那人势单力孤，不一会儿就辩解得脸红脖子粗。
其中一个马脸汉子看不过去，劝阻道：“诸位不要吵了。在这乱世当中，只是消极地做点不同流合污的事，已经是大不易。又何谈积极有为一番？”这人本是好意相劝，结果那些人却调转矛头，开始极力抨击他独善其身的思想。
一时间，言论四起。
“这位兄台，所谓有国才有家。国不平****不安，你怎可如此想法。”
“是啊，我等读书人正应该互相奔走。申请上万言书，力求救民于水火之中。”刚才还在大吵的瘦脸青年此时又开始侃侃而谈，慷慨陈词起来。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仓中立刻一片寂静。大家大眼瞪小眼，皆默不作声。
开玩笑，谁都知道当朝圣上专制暴力，动辄诛人九族。如今，内外交困。敌国已经攻打了东北部大半区域。在这节骨眼上，谁敢上万言书？那不是说皇帝治国不力，存心找死吗？
林雨翎听到如此天真的话语，终于好奇地睁开双眼，循声望向这读书读得脑子秀逗的家伙。
那人见到其他人的反应，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浇灌而下，心都凉了半截。在这当口，忽然瞥到林雨翎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顿时像找到救星似地，感叹着说道：“想不到这世上唯一懂我之人，竟是个俊秀雅致的小哥。很好，小兄弟勇气可嘉。你我一同努力做这旷世盛举，如何？”
“扑、、、”林雨翎忍俊不住笑出声来，看得周围人心神一荡。连那瘦猴也忘了自己要讲什么，呐呐地站在那里半天不语。
好半天，瘦猴惴惴不安地问道：“小哥方才笑什么？”
“没什么”，林雨翎语气一转，郑重说道：“一个皇朝的衰败皆由内部开始，上行下效，有什么样的皇帝就会有什么样的臣民。一棵树如果从根部一直腐烂到了枝叶，这棵树还有救吗？”她这话实在是大不敬，如果被有心人听到上禀，多半死罪难逃。
一些人略带担忧地看了看她，随即坐得离她远远地。还有些人则眼珠乱转，恐怕已经寻思着该怎么抓住她去领赏了。
对于这些，林雨翎根本不在乎。一来，她已经修炼至紫竹神功的第七层。虽然，空有灵力，没有法术，但在凡人界几乎可以算是无敌了。二来，她根本对这里没有任何归属感，总觉得是冷眼旁观而已。
其他人对她避而远之，不代表那位愤青会懂得趋利避害。
反观他正一脸赞叹地看着林雨翎，几步跨到她面前，躬身作揖道：“多谢小哥一语惊醒梦中人。以小哥的看法，吾等读书人该当如何？”
林雨翎略一思忖，朗声说道：“造成今日之老大云龙国者，则云龙国老朽之冤业也；制出将来之少年云龙国者，则云龙国少年之责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彼与此世界作别之日不远矣，而我少年乃新来而与世界为缘。若我少年者前程浩浩，后顾茫茫，云龙国而为牛、为马、为奴、为隶，则烹脔鞭棰之惨酷，惟我少年当之；云龙国如称霸宇内，则指挥顾盼之尊荣，惟我少年享之。于彼气息奄奄、与鬼为邻者何与焉？彼而漠然置之，犹可言也；我而漠然置之，不可言也。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则吾云龙国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使举国之少年而亦为老大也，则吾云龙国为过去之国，其澌亡可翘足而待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云洲，则国胜于云洲，少年雄于十国，则国雄于十国。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云龙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云龙国少年，与国无疆！”
一口气将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论篡改到这里，连她自己都感觉胸口热血沸腾，恨不得以身报国了。
夜玄侧头望着镇定自若、慷慨激昂的青葱少年，心中好感顿生，连带着那冰冷的目光也温和了几分。
林雨翎此时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深吸一口气后补充一句：“兄台若是真想报效家国，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教书育人，培养良材方为上策。”
“某受教了。今日听君一言，茅塞顿开。某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先生厚望。”瘦猴再次施礼，无比诚恳地鞠了个躬。
周围那些人也都津津有味地听着，船舱中略带敌意的目光完全消失了。
闻言，林雨翎一时语塞，暗自寻思：“梁启超的名篇果然惊人。想当初自己反复阅读每次都被深深地感动，这些人又有谁能抵挡？”
她不知道的是，就是今日一席话已经救了自己半条小命。
夜玄发现自己对这个神秘的女子，越来越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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