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兰看到她们出来，整了整衣服，从拐角处走了过来，装做很高兴的样子，先恭恭敬敬地给宁氏行了礼，再笑着向通宝说：“恭喜妹妹选中了。”
“谢谢二姐。”通宝微笑着回道。
庭兰上前拉住通宝的手，“妹妹的手真凉。”庭兰把她的双手捧在手里，搓了搓，哈了哈气。
“谢谢二姐，我不冷了。”通宝收回手，双手握成拳，缩在袖管里。她知道庭兰这样做全是因为她做了伴读的缘故，也一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只是仍然为势力的人心感到心凉。
通宝扬扬嘴角，“二姐可要进屋呆会儿？”
庭兰点点头说好。
通宝让庭兰进屋，屋子里染着炭很是暖和。她坐在炉火边，伸出手烤着。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庭兰愣了愣，何时通宝长得这样好看了？她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胖嘟嘟的小手显得分外可爱。
通宝道：“紫鸢，给二姐倒杯茶来。”
紫鸢的神色淡淡的，奉上一杯茶。
庭兰喝了一口，微微皱眉。
通宝笑笑，“我这里没有好茶，怠慢了。”
庭兰掀开茶盖，茶汤黄黄的，有几分浑浊，水面上飘着几片碎茶叶，底下是茶叶梗，还有粉状的沫沫。庭兰粉嫩的脸上立刻带了一丝戾气，“这些仗势的奴才，竟然把茶叶沫子给妹妹，等我告诉父亲，好好责罚他们。”
通宝还是那副笑模样，“区区小事，二姐不必如此大动肝火。”
“这怎么会是小事？这是奴才欺负主子，若是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他们还会爬到主子的头上。”庭兰重重哼了一声，“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通宝暗自冷笑，这谁恐怕还不止一个。
庭兰越说越愤怒，站起身子就朝外走，“我去找爹。”
通宝看了紫鸢一眼，紫鸢会意，给庭兰掀开门帘，“二小姐您慢点，别摔着。”目送庭兰的身影走远，紫鸢放下门帘，“二小姐不会惹出什么事端吧？”
“不会。”通宝脱掉鞋子，爬上炕。紫鸢忙拉开被子，给她盖上。今天三小姐发威了，说实话还真吓了她一跳，自从三小姐醒来，她就隐隐觉得三小姐变了，而今连大夫人都赶顶撞了。紫鸢的心里还是高兴的，最少他们现在因为三小姐在乔府里受到重视了。
申时，乔之敬准时来了。他穿着家常衣服，一袭长衫，显得很是儒雅。
宁氏的眼眶湿润，她已经不记得上次乔之敬来是什么时候了。
乔之敬扶起宁氏，微微叹息，“苦了你了。”
宁氏的眼泪如决堤一般，汩汩地流。
乔之敬温柔地拭去，“都怪我，这么多年忽略了你们母女。”
宁氏摇摇头，“我没什么，只是可怜了通宝。”
“我知道，我会弥补她的。”
乔之敬着人送来许多上好的衣服料子，有一匹云锦，据说是皇上赏赐的，连大夫人都没有。宁氏舍不得用便给了通宝。
通宝抚摸着光滑的料子，说不上是悲是喜。
紫鸢察言观色，挑着好事说：“老爷还赏了一些首饰，吃食。”她拿出一个陶瓷的小罐，小罐上用釉彩画着花鸟，“这是老爷给的上好的铁观音，奴婢给三小姐泡一杯？”
“不必了，娘那里有吗？”
“有，也燃上了炭火。昨天二小姐那么一闹，谁还敢苛刻咱们的用度。”
“那就好。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进宫？”
“过完年。”
通宝看向窗外，天已经放晴了，积雪还未融化，到外面走一趟能把人的耳朵冻下来。
今日是腊月二十六，若是前世，正是买火车票的时候，人挤着人，买一张票要排上一天的队，能不能买的到还是未知数。她突然到了这里，自己的父母怎么办？他们的年事已高，突然没了女儿不知道怎样伤心。
通宝只顾着走神，没看见袖口的一角沾上了炭火。
紫鸢大惊失色，忙唤了通宝一声，拿过水盆在通宝的袖子上扑了水。
火霎时灭了，只是袖口烧成了一个弧形，隐隐还有火星子。
紫鸢拿起袖子，带通宝的手一起按到了水里。
水冰凉刺骨，通宝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紫鸢暗道不好，又急着拿了出来，在手里不断搓着，“都是奴婢不好，忘了这水是凉的了。”
“无碍，要不是你我这只手就废了。”
紫鸢拿过一套新的衣衫，给通宝换了。
通宝身上的这件是宁氏亲手做的，里面是棉花，穿着很暖和。
紫鸢拿着衣服，不禁掉了几滴眼泪，要是让夫人知道恐怕免不了一顿责骂。
通宝拽拽紫鸢的衣袖，“让冯妈妈补一下。”
冯妈妈的女红做的和宁氏的一样好。
紫鸢脸露微笑，朝通宝躬了下身，急急跑了出去。
通宝摇头哑笑，论起来这个紫鸢比自己的年纪还小，可怜她却要什么事都做，照顾她这个大小姐。
不多时，冯妈妈拿着衣服进来，她的脸黑的像锅底一般。
通宝看了看她的身后，“紫鸢呢？”
“我罚她在柴房洗衣服，连三小姐都照看不好，她是怎样当差的。”
通宝有几分惭愧，“冯妈妈，不关紫鸢的事，是我不好，你快让她回来，大冷天的洗衣服，回头别病了。”
冯妈妈抚摸着通宝的头顶，“三小姐，我知道你心善，可若是饶了她这一次，保不齐下次她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不会的，紫鸢一直很尽心。冯妈妈，就当是我求你了，我还有事让她做呢。”
“小蹄子粗心大意，能做的了什么？”
通宝从身后拿出一只布娃娃，“你看，这是紫鸢做的。”
冯妈妈的神情微滞，这只娃娃和宁氏做的那只一模一样，因为通宝落水，宁氏已经把布娃娃给剪了。
冯妈妈赶紧把娃娃藏到柜子里，“我的小祖宗以后千万别拿出来了，夫人看到又该伤心了。紫鸢也是，怎么不揽着你，还帮着你做。”
通宝拉住冯妈妈的手，“是我让紫鸢做的。我很喜欢这个娃娃，再说上次落水也不是因为这个。”
“三小姐你说什么？”
通宝自知语失，“没，没说什么。”
冯妈妈的一双眼睛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你说落水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我什么都没有想起。”通宝缩到炕里面，歪过头看向窗外。
冯妈妈看了她一会儿，放下衣服，便走了出去。
通宝长叹，希望冯妈妈不要多心才好，他们现在势弱，不是与人斗的最好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