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拜别宴可以用四个字形容我的状态——昏昏沉沉。披着红盖头听着宫中的老宫女和太监唱和着种种礼仪,一旁两个宫女小心翼翼地带着我做着各种礼数,我就像一个牵线木偶一般鞠躬,磕头,答理,还要上香等等。
等我在一片不舍声中出了宫门,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发出呼噜声了。谁知出了宫更热闹,一路有乐师们吹拉弹唱,旁边是两排侍卫保护着,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街边挤满了看热闹的,送祝福的老百姓。刚刚走到了半路,一直撩起帘子看着马车外面情况的小花就兴奋地揪住了我的袖子
“姑娘,将军来接你了。他对你可真好,往常女子出嫁,相公都只在府门相迎,将军这是走了大半的道儿呢。”
隔着红色盖头我没奈何地狠狠点头表示同意,小花才放过了我的袖子。车帘被拉了起来,我突然腾空被抱到了马上。两旁都响起了惊呼声,还有几声口哨。我轻轻哎呀一声,只听小狗将我搂在胸前,贴着我的耳朵
“娘子,我终于娶到你了。”
热气隔着红盖头喷到了我的耳垂上,我全身一阵酥麻,还好看不见我的脸,一定和煮熟的螃蟹差不多。默默腹诽着,看不出来,这个闷骚的大将军原来也是个调情高手……
“哎呀,谋儿你总算把公主接来啦?快快快,时辰到了。”
妈呀,这声音,不会是鸡毛掸子吧……我悄悄撩起红盖头的一角,想往外瞄一眼,小狗按住了我的手
“小猫,这盖头,可不能乱掀,定要等夫君我来掀才行。”
我吐吐舌头,小狗闷笑一下,将我抱下了马,小声道
“你没猜错,那是二娘,她自从听说你被封了公主,而且如今最得皇上宠爱,对你是赞不绝口啊。你……”
“哎呀,臭小子,你搂着我家丫头做什么?这还没礼成呢。丫头,来,让师父看看。”
师父!我顾不得小狗刚才的话,直接将盖头掀起一半,冲过去搂住了那个笑眯眯的老头
“师父!你怎么也不来看我,也不告诉我你住在哪儿!你……你怎么好像瘦了?脸色也不好,有点菜色……”
师父拍拍我的脑袋
“死丫头,别以为你出嫁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师父我还是健硕如常,什么叫做菜色……那叫做俊朗……”
“噗……”
我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师父又想拍我脑袋,小狗一把护住我,将我盖头扯了下来,有些惩罚地捏了捏我的手
“下不为例,不准让我见到你再掀盖头了!师父,时辰要到了,快请进去吧。”
“嘿,你这个臭小子,我总算没看错人,还没娶到手呢,就开始护着啦!哎呀,师父老咯,老咯,没人要咯,一会儿要喝光你将军府的酒,哼!”
师父一贯的耍宝态度让我的嘴角一直居高不下。这老头,不知道再过十几年,动不了了,还是不是这么贫。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小花扶着我进了房间,小狗则还要在外头照顾一下酒席。我坐在喜床上无聊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小花对我没有形象的样子习以为常,只是自顾自地收拾了一下床上扔着的枣子和干果,让我坐得舒服些。
“咚咚咚……”
“什么声音?”
小花侧耳听听
“不清楚,我出去看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外面等着闹洞房呢。”
我脸又是一热
“快去快去,赶走赶走!”
她捂嘴笑笑,依言走了出去。过了好久……
“小花?小花?”
没有动静……
“小花!”
我加大音量,依旧没有动静。我想拉开盖头,却又怕小狗突然进来看见了会不高兴。有些着急地坐在那儿不知所措。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几声琴响,我噌地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顾不得这动作让我的盖头掉了下来,凤冠也歪在一边。
“茉莉!”
那琴声,分明就是《茉莉花》,在这个时空,除了茉莉,还有谁会去弹这首歌,会弹这一模一样的曲调……
我狂奔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四处张望,只见对面屋顶上坐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安静的月华打在他的身上,越发显得清澈。一头墨发一如当初我看到他的时候垂顺如瀑。干净俊秀的脸上是我熟悉的温和清隽的神情。我不顾自己泪水肆意,一步步靠过去,生怕这只是我的幻像,不是真实存在的他
“茉莉……是你吗?”
他停下弹奏,抱着琴飞身下来,到了我的身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里面有责备,有心痛,有痴迷……我被他眼中强烈的情绪震退了两步,这,这是那个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茉莉吗?他紧紧拽住我的手腕,不让我继续后退
“小猫!你是谁?做什么?”
我猛然回头,小狗站在回廊上,全身散发着戾气,紧紧盯着茉莉。茉莉没有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质问,只轻轻拽拽我的手,眼神中满是询问。莫名的,我就是知道了他的意思,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愿意,我愿意的。我心中呐喊着,天知道我等了多久,在心中盼了多久,自从茉莉消失后,我几乎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镀上了一层思念的特殊油彩。
可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抽回手,想告诉他,让我先跟小狗说清楚。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眸色微厉,握了握拳,突然反掌朝小狗打去。
小狗早就蓄势待发,见他这一掌过去,自是毫不客气地回敬过来。谁知他掌风刚要扫到茉莉,却一下顿住
“吴王!”
他掌风一偏,打在一旁的花坛中,顿时花草瓦砾的碎片四处乱飞。地上被打出了一个深坑。茉莉的一掌,却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身上,小狗晃了晃,吐了一口血。
“小狗!”
我急忙跑过去,扶住小狗,茉莉冷眼看了看我们,几个跳跃便飞身出了将军府。
“茉莉!不要走!”
我无法不理会受伤的小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茉莉离开,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撕了个大口子,冷风不住地往里灌着。
“茉莉?他不是吴王?原来他就是你说的,长得很像吴王的人?”
小狗有些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臂
“好痛。”
“原来你是会痛的。你爱的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是那个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