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在阳光的笼罩中愈发显得青翠,抬头是一望无际清新的蓝天,秦若寒无限享受的吸了口未知时代纯净的空气,舒服的向后升了个懒腰。她一路追着司徒逸棋的身影出来,穿梭在热闹古朴的小镇石街,除了几个好管闲事的大妈见她眼生多问了几句外,她在过往的人潮中并没有发现那个让她微微倾心的男子,站在原地想来了想,转身往镇郊青葱的树林走去。
她心里没有过多的担忧,相反的,觉得他失去踪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他若真要走,昨晚就不会再回来,既然他默认留下来,就一定不会食言。
秦若寒自己也觉得奇怪,与这来路不明的人相识不过两天,可内心深处竟十分信任他,是因为他灵妙飞舞的青笛为她挡了那致命的一剑吗,还是因为他昏迷时那张英俊而寂寥的脸,又或者,是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地射向她时……那目光明明冰冷到令人生寒,却不知为何深深刻进她心间,午夜梦回,只记得那双亮若夜星的眸子,滚烫得似在她心底烙上的印。
这并非是件好事,她边走边想。
在这个虚妄的时代,在这陌生的世间,所有呈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从未接触的真实。秦若寒从良叔口中得知,她所踏的这片疆土叫殷,是殷商的殷吗?她摇了摇头。
北有楚国,南有钺地,西有冶国,东有闵。这个国度在大陆中间最富饶的土地上飞速的发展着,它坚韧的在其他四个国家阴森屏息的注视中生存,却更像是处在时空长河断裂的空隙。没有其他人也来到这吗?她无勇无谋,为什么偏偏成了先驱?怎么来的,如何回去,没有人能告诉她,脑海中短缺的历史知识更无法给她考据,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吗?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虚空,那么她自己呢?
秦若寒抬起手臂仔细的看着,阳光从指缝间洒下来,是说不出的温热和光亮。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归于虚无,那么,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良叔叫你回去。”一个冷冷地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大夏天的能瞬间控制温差的人非他莫属,可她听见他的声音却心头一暖,只道他果然没有离开。
司徒逸棋从她身后上前几步,目光淡漠的望向远处隐隐泛着金色波光的湖。秦若寒看着他站在骄阳下的背影,只觉一片清冷,阳光这么暖,却似根本照不进他的心。
“嗯,知道了,我是出来找你的,我们一起回去吧。”她故意在‘我们’两字顿了顿,探着头想看他的反应,那人却恍若未闻般,独自向前走去。
“你要去哪?回良叔家应该是这个方向才对……”
“喂,你等等我啊。”
一路跟着那孤傲的男子越行越远,秦若寒见他时而停顿,时而快步前行,手中握着的植物却越来越多,司徒逸棋每经过几株外形奇特的植物前,必会停下来闻一闻,不时还用袖袍包着手,弯腰在一堆杂草里翻找,秦若寒几次问他原因,他都不予理会,想叫他停下休息会,可他转身时,冰冷的眸光里大有一副‘你休息吧,我先走了’的趋势,使得秦若寒不得不忍着腿脚酸痛,跟上他。
苍郁的树林静穆而立,转眼黄昏的朝霞就向天际抛出了丝绸,两人虽静默无语,各有各的心思,一快一慢,一重一叠的影子却为这无声的画卷添了几分生机。
她只知道跟着司徒逸棋走,一路倒也没留心,等那片金色的湖泊赫然波光粼粼的流淌在眼前时,不由大吃一惊:
“哇……”
秦若寒自顾自的向前跑了几步,双眼迷失在耀金闪烁的湖水里。
“真美……”
身旁的男子听了不屑的冷笑一声,却也停了脚步,在湖边安静的洗了手,倚着一棵大树坐下。
难道他走这么远,是为了带我来看这片湖?
秦若寒无比欣喜的想,刚转身欲跟他说话,便见男子不知何时已脱下半边衣袍,白玉般的胸膛在霞光的照耀下笼上一层醉人的色彩。
秦若寒怔怔地盯着他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脑中一片轰然,这是要干啥……她盯着身后兀自宽衣解带的男子,视线又烫又软,竟难以移开,大脑像停止运转了般,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脸一阵阵发热。
司徒逸棋放下衣袍,赤着上身刚要站起,一股灼热不明的目光如芒刺在身,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去。
微风习习,摇晃着他头顶碧绿的翠叶,却也轻拂起他乌黑的发丝,那张英俊得如同天神的容颜好似染了霞光的浅绯,云墨般的浓眉微微扬起,似有不解藏匿于中,醉人的湖波却像他的眸,望向她时,愈发流光灼灼。
司徒逸棋有些疑惑的望着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少女,见她明艳的眸光竟怔怔地落在自己胸前,忽然想起什么,迅速将地上的衣袍捡起,动作竟有些慌张,刚才只顾思索着怎么逼出体内的寒毒,倒忘了还有个累赘跟着自己,他眸光微闪,白玉般的面容微微发烫。司徒逸棋沉默一会,冷着脸站在原地给她时间回避,半响,他抬眸,却见她仍大胆地望着自己,不禁挑了挑眉,这女子倒是不同寻常。他忆起往昔府中的侍女们见了自己,都紧张得远远避开,饶是面红耳赤的一步三回头,却也没有谁敢抬头直视,更何况是那些脉脉含情的富族贵女和官宦千金,他想到这,又似在霞光中恍然听见晨曦走廊,她与小虎笑闹的话语,眼底的挪揄不由积得更深,浓眉微挑,索性丢了衣袍,直直的向她走去,流光灼灼的双眸与她的撞上,竟带了几份妖冶的挑衅和戏谑。
四目相对,秦若寒有些泄气的想转开视线,却见司徒逸棋直直向自己走来,毫无血色的薄唇似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眸中尽是邪魅波澜的暗光,她避开他的眼神,却不经意瞟到他白皙的脖颈,霞光流泻,他晶莹的肌肤好似吹弹可破,锁骨分明,而再往下,是那片如海洋般宽阔得.......
眼前之人太过耀眼,秦若寒急忙转开视线,头晕眼花地只想拔腿闪人,可司徒逸棋眼中的妖冶和轻嘲又让她莫名有些固执的站在原地,直到他逆光的身影立在她面前,轻盈的呼吸如清泉般拂向她燥热的额头,她才终于扛不住了,讪讪的抬起脸,强作镇定的说:
“你带我来这,又又脱衣服你......你想怎样?”
男子挑了挑眉,一改他平常冰冷漠然的神色,反是抱起手臂,望着眼前微微发抖的少女,邪魅而无辜的一笑,俯下身在她耳侧轻轻说道:
“应该是你……看够了吗?”
秦若寒耳根一烫,呆呆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刚想点头,嘴却不受控制的答道:
“没有。”
她说完,两人俱是一怔。
黄昏里有暖热的风吹来,让彼此身上的气息交错在一起,夕阳将画面渲染得太过沉醉,空气里有暧昧的情愫,司徒逸棋望着身前面红耳赤却明眸潋滟的少女,眼里有纵然一逝的迷离,可耳边却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犹如地狱凄厉的惨叫,那嘶喊中的绝望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手将他眼中迷离的柔光猛地压了下去。
他的神色越来越冷,眸子也逐渐清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可笑和荒谬,等她回过神时,眼中已重现坚不可摧的寒冰,他浑身散发着戾气,指着她身后,极低极冷的说了一句:
“滚。”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湖水走去,秦若寒望着他暮霭里的背影,茫然中只觉迷糊,前一刻还迷乱的眸子里顿时只剩下他清冷孤傲的背影,那身影向前越走越远,不过短短几步,却似有深渊沟壑将她困在原地,她在那声极不客气的滚中回过神来,咬着下唇,鼻子发酸,心有不甘地对那冰冷的身影说道:
“鬼才懒得理你。”
说完就转身跑进霞光满溢的树林,司徒逸棋似恍若未闻,浓眉微皱,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向湖水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