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双泉道:“二婶真会夸人,过奖过奖,马马虎虎,嘿嘿。”
银花没有坐下,而是礼节性地点了点头:“你们先坐,我还有事。”说完转身便回了西屋。
二婶见状故意压低了声音:“这女孩子害羞,小冯觉得咋样呀?”
此时的冯双泉眼睛仍直勾勾地看着西屋的门,听到二婶的问话,忙应道:“不错不错,我没意见,没意见,不知道二老是咋想的。”
关守业这时才说了话,问对方在城里住的什么房,当得到对方住着70平方米个人产权楼房的答复后,心里有了几分放心。银花妈接着问对方一年能挣多少钱,冯双泉故意抬高了声音,说自己连工资再加上拉脚,一年弄个十万八万的没问题。此时同来的二婶家亲属跟着补充说,这只是保守数。听到这里,关守业和媳妇交流着眼神,流露出欣喜和满足。这一切被二婶都看在眼里,她便趁热打铁,追问冯双泉准备为这门亲事出多少聘礼。
冯双泉当场表态:“二老要是没什么意见,还看得起我姓冯的,那我出5万元风风光光把银花娶过去。”
银花妈与银花爸再度目光对视到一起,就差当场点头了。最后还是银花妈想到了银花,说道:“现在儿女的婚姻还得她自己作主,我们当父母的也就是做做工作,和闺女商量一下再定吧。”
二婶见状说道:“也对,那今天就先这样,小冯等回信吧。”
冯双泉忙说好,这事就听二婶的。众人站起来,往外走。
二婶见冯双泉贪婪地往对面屋看,便喊道:“银花,你双泉哥要走啦。”
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并听到刚才屋里谈话的关银花,此时已气得浑身发抖,听到二婶的喊声,不得以拉开门,几乎是怒视着他们,一言不发。
冯双泉目光与她相对,忙道:“银花留步,留步。”
送走了一行人,关守业和媳妇回到屋里,却看到银花在那里哭了。银花妈说当妈的知道你觉得委屈,可咱家的情况你清楚,你爸的腰病拉了不少饥荒,现在也干不了重活,又要给你弟弟张罗娶媳妇,这不都得用钱么。妈知道你心里边有元明,可他们家那情况村里人都知道,这次没选上村主任,他又地也不种了要进城打工,你跟着他就能享上福?这个城里人虽然腿有点毛病,可不影响生活,管咋地人家每年十万块钱的收入那是铁饭碗,嫁给他就算进了城,不是有个保靠。
关银花气愤地接话,还有他给那五万块钱是么,你们这是把自己卖了。
听到这话,银花爸一烟袋锅敲在了炕沿上:“说的是什么话,你出嫁不得要聘礼么,爹妈养你这么大不该帮帮家里么,你还委屈,就咱家这条件,你还想找啥样的?”
银花妈也说:“你就听娘一句劝,在农村,一个女人能有啥出路,你就是嫁个看着再好的人,不也是离不开土里刨食,围着锅台转的日子?要是到了城里……”
“行了,你们别说了!”银花打断她娘的话,一摔门跑了出去。
跑出家门的关银花并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她一时间觉得这个从小到大生活和成长的村子,再熟悉不过的一草一木却没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那就再看一看吧,她沿着村路走过村民聚居的前街,后街,跨过平素上学和下田干活时走过无数次的沟沟坎坎,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清河边,为避开熟人,她选择了距码头百十米外的一处芦苇丛生又相对平缓的堤坝处坐了下来。看着眼前静静流淌的清河,眼前顿时浮现出儿时在这岸边和小伙伴们追逐嬉戏的情景,更让她心中五味杂陈的是,头一天刚和韩元明等几个人在这里一起憧憬未来,还有何宝强关于“嫁个城里好人家”的调笑言犹在耳。是啊,到城里去生活,不是自己埋藏心底的梦想么,记得还是上初中的时候,一次学校组织接待一所城里中学的学生来校交流学习,那些城里学生的穿着,谈吐,尤其是他们的见识,给关银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她就暗下决心,自己将来也要上大学,到城里去工作,生活,做个城里人。可高考的失利和家里经济的窘迫状况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是韩元明再一次把她埋藏在心底的梦想唤起,尽管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信息让她清楚,靠进城打工实现在城里立足,生存将面临着巨大的艰苦和困难,可她真想跟着韩元明去闯,去面对那一切,因为关银花心里喜欢他。可如今,这心底的爱之花还没有等到绽放的季节就要枯萎了。想到此,关银花霍地立起身来,她要去找韩元明,要立刻见到他,就在今天。关银花从堤坝下来,向村里疾步走去。这时她才发现,不知自己在清河边坐了多久,天已经黑下来了。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的路,很快就来到了韩元明家的屋外,关银花隔着院墙,看到了已亮起灯的韩元明家,可她一下却站住了,她在心里问自己,找到元明对他说什么?说自己喜欢他,也知道他喜欢自己,可这只是自己的感觉,现在要他亲口告诉自己。如果他说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觉,他并不爱自己,她就可以马上放心地嫁给那个城里男人了。可要是他也说喜欢自己呢,能违背父母之命坚决不嫁么?再往远想,就是两个人相爱,能保证最终走到一起么?韩元明前途未卜的打工路,关银花父母对用她的聘礼解决弟弟婚事的指望,这些横在两个人相爱路上的重重阻碍,自己有勇气破除么?关银花犹豫了,进而退缩了。远处传来了银花妈呼唤她的声音,关银花狠了狠心,向韩元明家望了最后一眼,转过身的同时,把一个青春少女的青**情彻底埋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