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姐。”
如歌本想这下来了个懂事的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熟知这位姐姐竟然也很傻很天真！
“是呢，小兔子和小狐狸多可怜呀！它们又不会伤人，若是只射猎那些凶猛的动物就好了，这样也保护了弱小的动物。”
敛去刚才哄小孩儿的表情，她淡淡道：“弱肉强食，这是自然界的规则，要想活命，只能凭自己的本事。”
那位五姐姐也不是不明事理，刚才不过随着自己的心思感慨了一下，此时听对方这么一讲，立刻横眉竖目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自然界的法则存在了这么久，那必是有它的道理，若是单方面地屠杀肉食动物，那么草食动物少了天地便会过分扩张，长此以往，不过有多少的草场，都会被啃食干净，吃完了草，它们就只有吃粮食，到时候又该如何呢？”
“胡说，草怎么会被吃完呢？”
“若一只兔子一天吃一斤草，且算它一年生一窝小兔子，一窝七只，那么两年以后，大兔子生小兔子，小兔子又生小兔子，一共就六十四只兔子，到第三年就是五百一十二只，第四年就是四千零九十六只……以此类推，十年后，一只兔子将繁衍出一个庞大的兔群，就算有死亡，相比较新生的数目，基本可以忽略不记，还请姑娘算一算，到现在，这一只兔子带来的后果，是多少斤草？那么如果草都被兔子吃完了，其他的食草动物要怎么办呢？”
“我……我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生物间存在各自的平衡，就如同五行相生相克，谁也离不开谁，一旦某一处的平衡被打破，掀起的将是难以想象的灾难。”
五姐姐贝齿轻咬，过了一会儿问：“你是谁？”
如歌明眸若水，莞尔一笑：“一个略微有点残忍的女子，不牢记挂，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说完便快步走掉，头也不回。
“五姐姐。”粉娃娃虽然不太懂那个女子说的话，不过瞧姐姐的模样，好像不同于刚才了，便忍不住开口唤她。
“我……”
正值她犹豫的时候，一个清淡疏雅的男生忽然响起：“你们两个，还不赶紧把弓送回去。”
“澈哥哥。”这是粉娃娃的声音。
“八弟。”这是她那位五姐的声音。
清逸俊朗的男子淡然一笑，让人如沐春风，就如同初晨的阳光拂过刚绽开的花蕊，极尽温柔，极致美好。“侨儿你太任性了，若是被父皇发现，你可想过那些宠你疼你的侍卫哥哥会受怎样的处罚呢？”
“啊？可是东西不是侨儿拿的吗？为什么要处罚他们？”
五公主自然懂他的意思，忙道：“八弟，我先带秋儿回去了。”
他轻轻点头，看着一大一小离开，只是那双眼，淡泊清澈得太过分，如若，如若……没有焦距一般。忽而眼神又换了方向，望向刚才那个陌生女子离开的地方。能养出如此聪颖慧黠的侍女，也不知是福是祸……
“公子。”青衣小童从远处走来，递给男子一只精致的镂空雕花小木盒，他伸手接住，指腹划过盒盖，连看都不看一眼，便收入怀中。
他气若幽兰，轻轻吐出两个字来：“走吧。”
小童微微有些惊讶：“现在？”
“我已向父皇辞过行了。”
“是。”
“你觉不觉得今晨的朝阳，有种难得一见的美。”
这句话听似问句，但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他岂又会辨不出公子的语气，这明明就是一句陈述句，而且是带着肯定的陈述句。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今天的朝阳，确实美极了，特别是迎着金辉盛开的那一记回眸，他从不曾想过，世间会有人美得如此纯粹。只可惜……公子看不见……
墨玉色的车轴碾过尘土，留下两道浅极的痕迹，小童推着轮椅，不缓不急。
……
第一天的狩猎很快落下帷幕，皇三子轩辕玠眼明手疾，夺了头筹，其余人亦是收获颇丰。特别是燕王爷，听说他端了个狐狸窝，竟活捉到一只浑身纯白的雪狐狸，还惹了不少女眷去他帐子那边瞧。
如歌本也想去瞧瞧，不过她此时要伺候南宫逍更衣，参加晚上的庆典，话说她其实觉得没有换的必要，不过规矩就是这样，白天在狩猎场上沾了那么多尘土的衣服，怎么好意思再穿去参加皇上的赐宴呢？
更衣啊更衣，她这辈子就只伺候过自己，晨月、伊虹、霓裳、凝光都死光了吗？怎么突然让她来做这样的事？比起这个，她倒宁愿去河边打十桶水回来。世子的礼装很繁琐，她小心翼翼地研究了好久，才把外服脱下，生怕一个不留神给他扯烂了。然后是里面的，一边脱，她一边臊了起来：好吧，好吧，颜如歌，你给我冷静点，他只是个孩子，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就在她满腔腹诽的时候，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若是她耳朵没出毛病的话，那调子里似乎还藏了一丝笑意。
“我在想自己笨手笨脚的，千万不要扯坏了您的衣服，这等细活儿，下次您还是吩咐晨月她们来做吧。”
他没说话，一直等她替自己穿好礼服后，方才道：“以后这方面都由你来伺候。”
她细细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金线滚边，声音小小的：“不是兰绫不愿，而是真伺候不了。”
“嗯？”
“殿下可知我每日早晨要打满整整两缸子水，还要洗您之前换下的衣物，若是提前做完，那边还有不少活儿等着吩咐给我，至于伺候你穿衣洗漱，还是吩咐给闲人做吧。”
他何尝听不出她说这话的意思：“倒以为你没那么容易受人摆布。”
“当然了，否则又怎会将这些话讲与殿下？”她笑，说得轻松自在，根本不想在人背后告状。
“为什么告诉我？”
如歌自然明白他这问的并非是说为什么求助于我，而不求助别人，他的意思是为什么选择告诉他，而不是独自跟她们较量：“如果大张旗鼓地斗下去，只能让别的帐子看了笑话，也给殿下脸上抹黑，而暗中使坏这些招数，我又实在没心思做，本是觉着好玩才央着要跟殿下来，若是天天都跟人玩心眼儿去，岂不是亏大了？”
他听后只给了四个字的评价：“滴水不漏。”
“滴水不漏又如何？全凭殿下一念。”
“今晚圣宴，你随我去。”
说这样的话，就是要帮她了吧。今晚的宴席，是秋闱的开典之宴，宴上会烹烤白天所猎得的动物，而为了彰示大典的尚武之风，所有仪仗皆是从简，所以他此次出席只会带一名侍女，而这个侍女本已定下，便是撷枫苑的霓裳。然现在换了她，岂不是正说明了南宫逍的心意？
“遵命。”她盈盈施礼，带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
……
“什么？”霓裳一听，腾地就站了起来。原来她刚去主帐外候着，等了半天也不见主子出来，一问才知，南宫逍更完衣后就去皇帝的金帐赴宴了，随行只带了兰绫一人。她回到侍女休息的帐子，恰逢凝光回来，说是在路上碰见了殿下，还吩咐凝光带话，说这次不用她跟去伺候了。
凝光听出了她的恼意，倒也丝毫不劝，反是进一步跟她确认：“是的，殿下刚就是这般吩咐的。”
这一回霓裳再没说话，晨月薄唇一抿：“我觉得，我们有些小瞧了她。”她自然不知道如歌和南宫逍认识的始末，只当她是一个普通侍女。
“说不定不比兰语好对付。”一直没说话的凝光忽然开口，“兰语爬得高，骨子傲，是因为她后面有台子，而这个兰绫，什么都没有，她这是……仰仗的什么呢……”
宴会上，帝王妃子，皇子公主，文官武将，皆有列席。皇子中，除了此次没有随行的三皇子以及大典后便离开的八皇子，其余的都到了。
如歌在一旁，添菜斟酒，也不算多累，只不过看着桌上外焦里嫩、香味四溢的烤肉，忍不住要流口水。不过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在此刻打那几盘烤肉的主意，最多看散会后有没有机会揩点油……
南宫逍是个低调得过分的孩子，这是本次宴会上，如歌对他的评价。他坐在那里，安静得几乎要让人忽视，也许还真让人忽视了。
故而她轻轻俯身，在他耳侧问了一句：“殿下，您是不是不舒服？”
“为何？”
“瞧他们聊得多开心呐，您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她也不再多问，规规矩矩地接着伺候，顺带听听周围人的笑声。幸而走之前兰语教了不少东西，否则某人今晚说不定就要手忙脚乱、洋相百出了。
这场盛宴足足进行了两个时辰才结束，走出大帐，夜风卷着寒气扑面而来，如歌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饿了么？”凉薄的空气里，是他凉薄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