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片刻也不给人清净。”
对望的两人猛地从那声音里回过神来,辑录挪了挪步子侧过身,看见辑策不知何时已站在楼下。心韵在他怀里动了动,小声道:“快把我放下来!”
他笑笑,微微一俯身将她放了下来,然后转向辑策道:“幸亏我眼尖,不然这家伙可要摔成一张肉饼了。”
辑策缓步上前,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真不知道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如何?伤到哪里没有?”
心韵一听他开口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若不是你坐拥美人嫌我碍事,我又怎么会从这楼上摔下来!现在还冷着一张脸来责问我,真是气死人了!她强压住心里的憋屈,闷声闷气的摇摇脑袋:“十四爷接得及时,没有伤着。”
“是么。”他若无其事的拉起她右手,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袖口被扯烂了一块,还不等她细细回忆袖口是在何时何地被撕坏的,辑策就自顾的撩开她袖子——手腕往上的一处被划出一条长长的伤痕。
“这、这、这什么时候……”她自己真是一点也没有发现,立刻被这鲜红的印子吓了一跳。
辑录皱起眉头,条件反射的抓过她的手,嗓子顿时有些生硬:“在哪里弄的?”
辑策本在握着她的手,却被十四弟劈手一夺而落了空,恍然间有些失神。他不动声色的伸回手:“刚才在楼上扶栏边看到几缕碎布,想是掉下来时挂住的。”
十四继续低头盯着她的伤口,不时抬眼观察她脸上表情:“痛吗?”
心韵撅撅嘴:“刚才不觉得,现在有点痛了。”
“你倒稀奇,明明是早就摔伤的,非要现在才痛。”
辑策理了理袖口,淡淡道:“先去包扎吧。”说罢,正欲转身,头顶突然传来一个清凉女声:“九爷,茶要凉了,要重新续上么?”
众人抬头看去,音佳正双手扶栏,向下微倾着身子,脸上带着薄薄笑意。
心韵心中本就有气,见到此景更是火上心头,赌气道:“九爷喝茶去吧,奴婢小伤不碍事!”
未等他开口,辑录也跟着道:“是呀九哥,伤处我会带她去处理。”未几,他又笑着瞟了眼楼上,“你可不能让美人独守空闺太久啊。”
辑策没有说话,脸色微沉,定定看了她数秒后默默转身上楼。
“你说你,做什么事都不能老老实实的!”
烛光暖人,房间浸泡在一片摇曳的暖黄晕色中,完全隔开了外面那派昏天暗地的萧索。辑录侧坐在桌旁,对她说话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宠溺。半晌,见她未有答话,他轻叹一声,走到她坐的太椅旁,看她仍然傻愣愣的撑着脑袋发呆,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站在旁边。他忍不住又叹一口气,抬手在她手支着的木几上轻扣了两下。
“啊……”她回过神来。
辑录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顿了一顿,又道:“现在伤口包扎好了,饭也吃了,那……我就先走了。”
心韵木然点点头,起身将他送到门边。他一步跨出门外,当她正准备关门时,他却忽然回头看着她,直至把她看得莫名其妙,他才微微咧开嘴角:“如若下次想要见我,托人到我府上跑一趟便可,无需再……像今天这么激动了。”说完,他转身阔步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她才猛然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顿时脸烧得滚烫。这个十四爷,他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北角阁楼。
辑策轻轻放下银筷,拿起垫在碗下的棉质方巾擦了擦嘴,正要开口,隔座的音佳却不紧不慢地执起白玉酒壶为他又斟了一杯,软声道:“心韵姑娘不是被十四爷好好接住了么,九爷怎么还是这样担心?”
辑策没有说话,只笑了笑端起酒杯。
“想必十四爷还陪在左右,九爷还是等等的好。”她脸上似笑非笑。
心韵趴在桌上,眼巴巴的将一整壶茶水喝见了底,她磨磨蹭蹭半天,心里隐隐有些什么期待。但随着夜色一层一层加深,那些期待逐渐滚成一团乱绪。渐渐地,她再也支撑不住,眼皮越来越重,索性和着衣翻上床。
夜深人静。不知打更的对着铜锣敲了几下,总之正是她入梦最深的时候,忽觉一阵轻风掠过脸颊,紧接着床头吱呀一声——有人坐了下来。
她于半睡半醒间猛地一惊:“是谁!”
……
“是谁!”
唐晓晨猛地从座椅上弹跳起来,却被乍泄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她用手掌遮挡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过来,抬头看看窗外,夜色已经笼罩下来。怎么……自己又睡着了?
她拿起摊在桌上的稿纸,上面仍是只有零零散散的几行字,不过这一次,唐晓晨并没有为此懊恼,因为她隐隐察觉到事情很有些复杂,已经不能用一个简单的“做梦”来解释。做梦不可能做得这么清晰具体,更不可能梦得那么统一连贯,每一次的梦境都是同样的的背景和人物,像连续剧一样被串接起来,这不是见鬼了么!她正百思不得其解,房门咔嚓一声被人扭开。
“妈!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进来要先敲门,这样很不礼貌诶!”
唐母瞪她一眼:“你有什么我不能看的?还跟我拧巴了!”说完,将一盅参茶放到桌上,“这可是上等人参,你可给我好好喝,不许糟蹋啊!”未几,瞟到她脸上的一道道横纹,又笑道:“我还当大小姐你真是在一丝不苟搞创作,整了半天原来是趴着梦周公呢!”
唐晓晨不耐烦推了推她:“哎呀妈,您赶紧出去成不成?我还要忙着赶稿呢!”
“你爸跟你哥还没回来,要不你先下楼吃点儿?”
她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吃我不吃!等会儿你们吃饭也别来喊我,我早上吃多了!”
“这孩子,早上吃的能作数吗!”唐妈妈看她坐着纹丝不动,只好妥协道:“不吃饭的话把参汤喝了!”说完等了半天,唐晓晨还是死坐着没有动作,于是她沉不住气了,一手将茶盅端起,一手握住唐晓晨的手腕:“别给我磨叽,现在就喝!”
哪知话未落音,唐晓晨就龇牙咧嘴的叫起来:“呀疼!”
唐母急忙松开手,转念一想自己的力气也不至于有那么大啊,于是一把撩开她袖口,顿时惊叫起来:“你这死孩子!怎么好好坐在房里也能弄出这么大道伤口来!你窝这儿干嘛了?”
唐晓晨跟着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说:“我……我什么也没干啊……”
“胡扯!这血迹都还没干透呢,要不是刚刚伤着的哪会这样?”唐妈妈说着急忙向门外走去,在楼梯口边上大喊了几声:“顾姨!顾姨!小姐受伤了,快把医药箱拿上来!”
不一会儿,唐晓晨便被两人七手八脚的摆弄起来,眼看着她们一圈一圈替自己缠绕上的白色纱布,她脑海中忽然窜过几幅画面,然后内心犹如五雷轰顶般猛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