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书儿？”
唐衍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虽然惊讶，但是因为柔和并不让人觉得突然，我对他微微一笑，问道：“你也睡不着吗？”
唐衍低头，修长的手指在酒盏上来回摩挲了几下，轻不可闻的“恩”了一声，见我没有动静，抬头看我一眼说：“过来喝酒，是桃花酿。”
我走上前，坐在了他的身旁。
唐衍执着酒盏，语气中带着调侃说：“我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呢。”
“我哪有那么懒？”
唐衍看我一眼，慢悠悠的说：“不是有人说自己在民间的名声不好吗？这就是我听来的，说安锦书懒惰成性。”
我脸色僵了半天，暗暗骂这家伙是个腹黑记仇派，还记得上一次在公孙赭面前我故意贬低自己的话。
唐衍递给我一碟倒满的酒盏，认真的望着我瞬刻后问：“我们可以聊天吗？”
“当然啊，不然这长夜漫漫，难道大眼瞪小眼吗？”
唐衍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又是手指摩挲着酒盏，然后低声问我：“难道在你们女人眼中，当真以为男人只爱女人的样貌么？”
“那是当然的了。”我肯定的点头。
“那照你说，男人是绝对不会爱上一个丑陋的女子了？”唐衍调侃的笑问我。
“……”我犹豫的看看他，实在是太想反驳所以没忍住说：“难不成你会爱凤姐？”
“凤姐是谁？”唐衍很迷茫。
“没事……你说你说。”
唐衍摇头笑着从我身边站起来，端起酒盏看着杯口说：“书儿，男人有时爱的不只是女人的样貌，所有人皆以为，一个男人深爱一个女人，定是她倾国倾城，妩媚众生，但难道这个女人不再美貌了，男人就不再爱她了么？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为人自私刻薄，或是品行低下，心恶如狼，就算是再美再艳，又有谁会喜欢呢？再倾国倾城，看了一段时间就会习惯，而发自真心的去爱一个人，才会想要陪伴她一生。”
我脸上有了犹豫，却还是说：“一生？一生太漫长了，一开始的爱最后就会变成冷淡了吧，人与人的关系往往不都是这样？太过亲密，时间长了定会疏远，太过相敬，最后就会冷淡。”
唐衍收起笑容，很认真的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无论怎样最后都会成为过去，最后的结果都是不再相爱，那么还怕什么呢？为什么不去勇敢的接受爱呢？反正已经料想到了结局，一个知道了结局的人还会害怕什么么？”
我怔住，呆呆的看着唐衍，他也不再说话，坚定微笑着望着我。是啊，既然无论怎样结果都是归于平淡，那还不如现在就放手认真的去爱，好歹以后在爱情消磨后也有可回忆的。
我笑着举起自己的茶盏说：“你说的对，我敬你。”
唐衍含笑饮下手中的酒。又在我身边坐下，我好奇的问：“你大半夜的睡不着觉，不会就是因为在思考这个问题吧？”
“没有，一些小事。”唐衍神色恢复了平时的似笑非笑，其实唐衍这时候最漫不经心，也是最好看的表情，但是他这个样子，却让人觉得琢磨不透，因此，每次唐衍露出这个表情，我都知道他肯定是在内心思量着什么。
作为一个优秀的二十一世纪看了无数本小言的人，通过唐衍的这些表现，我知道，他肯定是个腹黑派。
“书儿？”
“恩？”
我回过神，却微微的脸红起来，因为唐衍离我很近，双眼含笑的把我望进他的眼中。
“你总是在发呆。”
“嘿嘿。”我掩饰的笑了笑，唐衍慢慢的和我拉开了距离，突然说道：“书儿唱首歌给我听吧。”
“唱歌？”听唐衍这么一说，还真是想嚎两嗓子，但是我瞅瞅四周，黑暗中的南江山庄特别静默，我还真怕我一唱把公孙赭给引来了，而且……也没有伴奏的乐器啊！
“我来做乐师，这些就是我们的乐器。”唐衍似乎能看透我在想什么一样，把几个酒盏一次性排开，分别倒上不同量的桃花酿，举了举手中的筷子。
我有些兴奋，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现实版的饮酒当歌，所以也不再扭扭捏捏，对唐衍说：“这样吧，我们来比赛唱歌，谁输了就要把这一排酒给喝光！”
唐衍眉头挑了挑，没有异议。
我想了想，唱了一首《犹记画中人》
“画你容貌想起，当年我遇你
清风细软轻飘摇，小镇还晴
雨下起初看风景
竹桥新斜斜又印
水波惊鱼跃金鲤多思绪
青石台阶绿，木郎悠然吹笛，
风吹廖廖船渡人过江寻你。
君问当年时，布衣一身笑看一生景
望眼去，水过无痕思空静。
画中有你，玉颜朱貌簪发髻碧眼笑罄罄，
桃花落满地细步袅萧闲情俏看阁楼唱戏。
画中犹记，小桥梧桐下夜色迷离中相遇。
月追云有雨,风吹云散多美丽。
画你容貌想起，当年我遇你
清风细软轻飘摇，小镇还晴
雨下起初看风景
竹桥新斜斜又印
水波惊鱼跃金鲤多思绪
青石台阶绿，木郎悠然吹笛，
风吹廖廖船渡人过江寻你。
君问当年时，布衣一身笑看一生景
望眼去，水过无痕思空静。
画中有你，玉颜朱貌簪发髻碧眼笑罄罄
桃花落满地细步袅萧闲情俏看阁楼唱戏。
画中犹记，小桥梧桐下夜色迷离中相遇。
月追云有雨,风吹云散多美丽。
画中有你，玉颜朱貌簪发髻碧眼笑罄罄
桃花落满地细步袅萧闲情俏看阁楼唱戏。
画中犹记，小桥梧桐下夜色迷离中相遇。
月追云有雨,风吹云散多美丽……”
我的声音并不高，而唐衍也是一派悠闲的敲着酒盏，看上去闲适自得，就像是某位隐居的神仙，一不小心跌落了凡尘。
我唱完后，唐衍赞了一句：“词曲都很美妙。”我脸有些发热，装作不在意的挑衅的、对唐衍说：“该你了。”
唐衍思考了一下，把筷子递到我面前说，“你来伴奏。”
我傻眼的对着一排酒盏，唐衍的声音低沉的传来，可是我完全手足无措的敲着这些酒盏，明明在唐衍那里那么听话的小碟子，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成了……
噪音……
我自己都汗颜呐，所以干脆就不再敲了，直接听唐衍的歌，唐衍并不惊讶，只是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柔和望着我在笑。
唐衍唱的是一首古老的赤露国的土语歌，我一直觉得自己在语言这方面是很无能的，因此我只能觉得调子非常柔和，完全不懂的歌词中的含义。
一曲终了，唐衍低柔的问我：“觉得怎样？”
我含糊的说：“还不错。”
“那你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一句。”
“……”
“我解释给你听可好？”唐衍灿然一笑，完全了解我的智商范围，是故意要揭穿我虚伪的面皮。（作者：你还有面皮？）
声音在徐徐的清风中似乎有了无限的感染力，能让人的神经都放松，深受感染。
“那是谁家的可爱姑娘，为何红了脸庞？我想要对她说不要慌张，可是她却低头走开；那是谁家的美貌姑娘，为何低着眉眼？我想要对她说一同赏花，可是她却悄悄后退；那是谁家善良姑娘，为何眼神忧伤，我想要对她说我的心意，可是她却不愿相信。”
“好像是诗经的感觉。”
唐衍笑道：“确实，是很久以前的曲子了，所以和诗经有些相似。”
“恩，谢谢你的解释，我知道曲子的歌词了。”
“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字面上的知道了？”
我愣住，而唐衍似乎话中有话，嘴角微微的带着一丝笑意，我顿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这种感觉……很奇怪，今天在天宝楼，看到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感觉。
我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说：“我输了，我喝酒。”
然后端起酒盏，一口气把那些酒盏的酒全部都喝光了，唐衍想要阻止我，我却拂开了他的手。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的紧张。
“安锦书！”
随着身后的暴喝，我的最后一滴酒也喝完了，我瞪大眼睛，望着仅着中衣的公孙耀，对着他难看的脸色，随和的打了个招呼说：“嗨，公孙先生。”
公孙耀冷冷的睨了我一眼，强忍着怒气说：“你不是在房间内睡觉吗？”
我无辜的说：“我醒了啊。”
“你怎么会又到这里来？”
“走着来的啊。”
“我是说你怎么会和四公子在这里喝酒！！！”
“正好遇到了啊。”
“你今天去换上男装去青楼已经是很大的错误；和紫轩结拜更是会有辱自己的名节；在和紫轩结拜的时候，还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整个赤露国叫安锦书的只有你自己，你这样大意，我本是打算明天再和你再商讨，可是你……”
的确，我今天结拜的时候把自己的全名都说了，在赤露国，每家的孩子出生的时候，都要去司衙里查询一下名字，看看似乎在赤露国也有同样的名字，这样可以大大的减少混乱的状态，比如出了两个叫李大的秀才，比如发生了一件凶杀案，嫌犯的名字叫王二，结果一条街上有十几个人叫王二……
因此，整个赤露国，叫安锦书的，也就我一个。
可是，既然说了要和人家做结拜姐妹，难道还不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情况吗？
我更加无辜了，酒意开始有些发作，面对公孙
耀从来都是能躲即躲，能闪即闪，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是今天我借着酒意一下子壮了怂人胆。
我大力的拍了一下桌子，反驳道：“我真心实意要和人家做结拜姐妹，难道连真实姓名都不可以告诉人家吗？难道还要随便编了一个名字告诉人家吗？你读的四书五经都到那里去了？难道不知道在与人交往的时候要以诚相待吗？什么叫有辱名节？难道青楼女子就不是人了？她们也是生活所迫，不然谁愿意在那个地方？你这样的贬低别人，不就是因为你自己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吗？若是你生在一个贫寒之家，在出门与人相交的时候，别人鄙薄你，你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公孙耀没有想到我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短暂的怔愣之后，立刻上前抓住我的手腕说：“我带你回房。”
“子耀，书儿并不想走，我们相谈甚欢。”
唐衍这时候也拉住我的另一只手腕，面色也开始冷淡起来，公孙耀和唐衍对视了很久，才欠身说：“书儿年幼不懂事，不过是小孩子脾气，还望公子见谅，而且，书儿这两个字，我想公子还是不要叫的好，祖父一向不喜欢除了家人以外的人这样叫书儿。”
“好，好得很。”唐衍冷冷一笑，语气开始凌厉起来，抓我的手腕更重了几分力道，眼睛中似乎也开始有了浓浓的戾气，“公孙公子这是威胁我了？”
公孙耀沉吟一下，又一次欠身说：“子耀刚才冲撞了，不过，还是请公子放手。”
唐衍还是一动不动，眼神却飘向我，我知道他肯定是要问我的意见。
可我实在是上头了，无力把自己的手腕从他们的手中抽出说：“你们接着吵，我先回去……我实在是……”
话还没说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