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进门的地放有一张桌子,上面有牌号,标明着典当什么物品拿几号牌子,一号是字画,二号是铁器,三号是玉器,四号是家件。我看了看,拿了三号牌子,去了三号窗口。
“公子,要典当什么?”一个眉目蛮周正的年轻伙计在三号那个大大的牌子下问我。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玉佩说:“我要典当玉佩,你看看价值多少钱吧!”
说来有些心虚,玉佩是公孙耀平时随身带着的,一块非常美丽紫黑色翡翠,上面刻了公孙耀的属相,一头骏马。这是他出生时候外公送给他的护身玉佩,所以,不敢说价值连城,至少也得是珍稀物品。我本来是想去公孙耀的房间内随便的拿一件东西来探探口风的,但是他房间干净的令人发指,最后我也只在他的枕头下面找到了这块玉佩,没办法,我只好拿着来了。
伙计接过玉佩,轻轻的看了一眼,苦笑的着:“公子是开玩笑吗?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典当?”
“是。”我不想多说什么。
伙计笑了:“公子,看你的模样不是缺钱花的样子。而且你似乎不是真心的想要典当,所以我们现在不能和您进行典当,不然等日后你后悔了,我们还要再与你相换回来,那样我们有可能就与别的看中的客人无法调节……”
“怎么会那么复杂?”我怀疑的看他一眼,伙计只是笑着,接着又说:“公子的这块玉佩太过珍贵,就是现在在宫里恐怕都难有几个这么好的玉器,你就算是现在要典当,我们也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
“哦,这样啊,”我顺势的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急着用钱,只是家中这段时间有些事情,家中资金周转不灵,所以想来当了这块玉佩应急一下,这块玉佩自小跟着我一起长大,我也实在是舍不得。”
“是了,您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当了那就是真的可惜。我们老板说了,只要遇到来当这种值钱东西的,一定要我们问清楚,确定了卖家的心思再谈价钱。”伙计还是好脾气的对我微笑着解释。
我灵机一动,笑嘻嘻的说:“伙计,你老板呢?我想见见他,请他给我这块玉佩估估价。”
“这……”伙计和二号的那个伙计说了几句,那个二号的伙计从台子后走出来,对我行了个礼,对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干什么?”我不解。
“看来公子是富贵人家,从来没来过小店,我们的后楼是主人休息的地方,现在主人正在后楼,请公子跟我走一趟,因为公子的这块玉佩实在是很好的东西,我们眼拙,怕给您估少了,要去后楼请示一下主人,也请公子见一下主人,这样说不定估计出的价钱会更高。”
后楼?这个主人还真是会装模作样。我警惕的想了想,但是不进去的话,见到红叶是没有指望了,所以我轻轻点了点头。
才刚走到门槛处就听到了一阵琴声,声音悠远流畅,意境淡泊,恩,功力不错。
是红叶吗?我急切的走进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我才看清楚这后楼的全貌,是个两层的楼,从东和南分别延伸出了楼梯,楼梯的交接处是个大大的踏步台,琴声的出处就在那里块。
是一个穿着浅灰色衣服的风雅男子在弹琴,高山流水的意境很美妙,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只是他似乎心绪不太平静,琴声到了后半段渐渐有了些浮躁,到了结尾时,琴弦竟然“蹦”的一声断了。
我静静的在一旁听着,他停后,满楼的鸦雀无声,片刻后那位风雅男子对身后的的侍女说:“把琴收了吧。”
对着断了的弦,我突然想起一句词,脱口而出:“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因为太过安静,所以即使我的话音很小,那个在踏步台上的男子还是听到了,对我微微点头。
“怎么了?”他问伙计。
伙计凑上前,对他耳语了一会儿,他听后走向我问:“不知公子要典当的玉佩在哪里?可否让我看一下。”
我把玉佩递给他,他接过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神色,片刻后,他不动声色的说:“公子这玉佩确实是块好玉,这么多年来我都不曾见过那么好的玉佩,只是敢问公子,这玉佩是家传还是什么人相送的?”
“家传。”
“哦,那为什么公子要典当呢?”
“家中这段时间有些事情,家中资金周转不灵,所以想来当了这块玉佩应急一下”我再次把刚才的谎话讲了一遍。
那个老板笑着把玉佩还给我,只是在放到我手里的时候,他的手在我手心里划了一下,我不禁起了鸡皮疙瘩,却顿时想起来他这样可能是在摸我的手心是否有拿剑的茧子,是否有线痕,以此来断定我的玉佩是否是抢来的或是偷来的。
这个人城府很深,我比刚才更加多了几次警惕,想着怎么才能套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话。
“公子若是不介意,一起共饮几杯怎么样?我这儿有上好的桃花酿。”
我犹豫了一会儿,我已经好些天都没喝酒了,加之想打探一下这人的口风,轻微的点了点头。伙计立刻就去准备了。
“公子怎么称呼?”
“我姓安。”
“哦,安公子。”楚天阔笑的意味深长,我觉得他似乎在公子那两个字上念的语气比较重。
“老板,敢问尊姓大名?”坐下后,我问道。
“楚天阔。”
“小弟很高兴今天能见到楚兄。”
“哦?为什么?”
“楚兄是个奇特的人。”
“这话怎么讲?”楚天阔一脸纳闷的问我,我微微一笑说:“楚兄开的是当铺,却起名‘碎玉’,明明是跟俗物打交道,却这样仙风道骨;而且以楚兄的风度和财力,目前为止,我没有见到歌女舞女,所以,楚兄很奇特。”
楚天阔大笑,转了转自己的手腕说:“你这小兄弟有意思,我怎么觉得你是因为好奇特意来我这里一睹其中奥秘的呢?”
我心虚了一下,楚天阔却丝毫不在意,解释道:“世间万物,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玉器瓷器,都不过短暂的光彩,金银珠宝会发乌发暗,玉器瓷器易碎易裂,而我一个凡人,在世时间也是极其短暂的,最后都是化为乌有的,但是无论是人还是物品,在最低潮的时刻,也会是重新升向高空的时刻,因此起了一个碎玉的名字,就是寓意坏到最后只有变好。”
我暗自吃惊,没想到楚天阔有这样的情怀,默了几秒,他又说道:“早年我曾游历各国,见过的人和事比较多,但是仙风道骨是称不上的,不过不愿意和比人雷同罢了,至于公子说的没有歌女舞女,还真是巧了,前些日子我刚刚从歌姬院里赎了一个歌女,见到便是朋友,我觉得和公子很投巧,既然公子问起了,那自然是要让她出来见见公子,唱歌助兴的。”
楚天阔对身边的侍从说:“叫红叶姑娘出来。”
侍从领命而去,我却有些愣住,待会儿红叶来了,如果认出我的话,她会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我大叫我的名字吧。
红叶很快来了,一身艳丽的红色衣服,看得出她瘦了很多,但是精神还不错,并没有抬眼,对着我们福了一福,就开始素手抚瑶琴。
我静静地望着红叶,心中却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她和安锦烈情投意合,两人却碍于世俗和家庭不可以在一起,那么多年苦苦的守候等待着,而她的身份之所以不被接受,就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女子并没有什么正当的行业可以去做,想要做小本生意没有本钱,伙计也不会招女子,做侍女多半的结果也多半是被收为小妾,剩下的,便只有这被人看不起的行业了。
“公子为何听得愁眉不展?”
楚天阔在我一旁轻声问道,我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牵强的笑了一下说:“想到很多事情,觉得很不值得。”
“不值得?说说看。”
“我有一位……兄弟,他爱上一个歌女,无奈的是家中一直反对,他也只好偷偷的和那名歌女往来,最近,那名歌女却被一个有钱有势的人给赎走了,我那位兄弟现如今瘦的几乎不成人形,带病还在苦苦找寻着心上人。”
琴弦啪的一下断了,我看过去,红叶也抬头望着我,眼中是满满的担忧和思念,原来,她刚才就已经认出我了,只是怕自己一抬头,泄露了情绪而已。
我清清嗓子,轻松的说:“这世界上的爱情总是这样,不是他负了她,就是她伤了他,然后还有老天爷来安排一些不相干的人来捣乱。”
“安公子,”楚天阔懒懒的倚在红木椅子上,一副早就明白的样子说:“你认识红叶姑娘吧。”
我望着他,他的眼神中一片清明,显然是早已明白我的来意了,我也不再扭扭捏捏,直爽的说:“是,我就是为了她来的,我的那位兄弟现在在家中病得已经无法前来,我代替他而来,不知道楚兄愿意以多少价钱把红叶还给他?”
楚天阔眯着眼睛,也不再看我,淡漠的望向红叶,我有些紧张,真怕他也是真心的喜欢红叶,所以不会愿意让我用钱赎走。
“既然是这样,那安公子一会儿就可以把红叶姑娘领走了。”
“什么?”我讶然。
“我一开始赎红叶姑娘,只是因为……”楚天阔说话的语气变得非常缓慢,眼中似乎也有悔恨闪过,他大口喝了几口酒才说完话。
“只是因为……她抚琴的样子,很像我思念的一位故人。”楚天阔拿起酒杯猛烈的又喝了几口,然后笑笑说:“让公子的兄弟惦念了那么久,真是多有得罪。”
我听到他这么大方,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问:“楚兄需要多少钱?或是需要什么物品?还是需要我做什么事情呢?”
楚天阔好笑的看我一眼说:“不一定什么事情都需要钱财,我觉得和你有缘,而红叶姑娘和你兄弟有是情投意合,若是拆散了这段鸳鸯,我还真怕月下老人会让我此生都找不到那位故人。”顿了顿他才低低的说了一句:“你只需要带一句话给你的那位兄弟,让他好生的对红叶姑娘,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追悔。”
我立刻马屁的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可真是我的知音。”
楚天阔只是笑了笑,问我:“刚才你还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现在就开始把我当知音了吗?”
“知音之所以是知音,因为第一次见面就能相谈甚欢,觉得相识的太晚,恨不得打娘胎一出生就认识,这就是知音啊!”
楚天阔不置可否的笑笑,我突然想到《雨霖铃》的最后一句,张口对他说:“楚兄的名字可真是好,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楚天阔讶然看我:“没想到你的诗作的这么好。”
我脸一红说:“这不是我做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