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这个机会,纱绫把前后几次的梦境串联起来,把自己的推理说了一遍。
从这些破碎的片段来看,二小姐观铃与观东仪的关系并不亲密,原因大概正是夫人所说的:观铃自认为与东仪是异母姐妹,实际上并非一家人。东仪的最后一天,是与观铃一起度过的,可见东仪遭遇的异变,与观铃脱不了干系。
然而无论是出于嫉妒还是怨恨,若观铃单纯是为了报复东仪,何必把她带到工厂里去呢?工
观铃之死,也充满了疑团。东仪失踪不久,观铃就立刻去世了。若报复成功,观铃何至于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呢?况且纱绫醒来之时,听到那个中年侍女说一切都是夫人的密谋——眼下这句话怎么看都像是谎言……所以……
不仅仅是针对东仪,二小姐甚至想连夫人也一并除去?只因为,夫人不是她的圣母?
所以,她带东仪去工厂,本来就是想要剥夺东仪的生命然后——栽赃给夫人?
可是,如果她早就决定杀死东仪,为什么还要编一套谎言,嫁祸于夫人呢?
厂里到底有什么,让观铃如此大费周折,来施行她的计划?
观铃又是如何横死的?
而这整件事,又与露宗、甚至与已经失去实权的国君之间,有什么联系呢?为什么当东仪重返家族,麻烦便接踵而来呢……
“思路很清晰,倒是长进了不少。”说这话的时候,巫谢一脸真诚。
被调侃惯了的纱绫也懒得理会他,认真地说道:“之前也说过了,一直有人以观家的名义给露宗捐款。既然捐款并非夫人或观严所为,那么,是否是观铃生前留下的指示呢?”
“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巫谢赞同地说,“但她哪来这么多钱?就算她之前有自己的产业,并且存入银行,但光凭利息,想要保持这个捐款量,则需要很多本金。”
“其实我以前还梦见过,观铃指示一个男人去杀人。但这个男人后来也死了,似乎也是观铃所为……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好奇的缘故,昨天梦见的,就是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那个男人刺杀的对象,是一个姓舒的人……就是舒远那个姓。大约五十岁的模样,长相倒没有看清,但似乎留了胡子。那个人看上去似乎确实被杀死了,也不知观铃为什么要除掉那个杀手……大概是为了封口。这么说,这个姓舒的人,来头也不小。但是,观铃杀他做什么呢……”说到后来,不知不觉又变成了自言自语似的推理,
纱绫搅着手指沉思着,良久才意识到巫谢没有答话。她惊讶地抬起头,才发现巫谢同样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纱绫注视了他一会儿,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道:“姓舒的那个人……你可还记得他是在哪儿去世的?武器是什么?伤在哪儿?”
“……被长刀从后面贯穿了……心脏。”这么说着,纱绫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梦里的画面并不清晰,其实在刀没入那个舒姓男子后背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根本没有看到男子倒下时的画面,然而……可想而知,那会是多么血腥的画面。
巫谢脸色一沉,放慢声音道:“那个人很可能……是舒远的养父?”
“什么?”纱绫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便听到门外小也道:“怎么啦,小姐?”
刚才纱绫用“有客人”把小也给打发了,这会儿只好连忙含糊地敷衍道:“没事!你早点儿睡吧。”
外面没了动静,纱绫回过头看了巫谢一眼,见对方表情肃穆,知道这事情并不简单。果然,只听巫谢说:“舒远放弃原来的自由职业,投靠了议会,正是因为他养父之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纱绫觉察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儿奇怪,连忙咳嗽了一声作掩饰。
“这……还是不要由我来说了。然而,你可能不知道,当时那些所谓的‘私人顾问’,之所以在一瞬间便集体销声匿迹,其实是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被露宗收买了。至于没有投靠露宗的人,恐怕都没能善终。”
“舒远也是其中之一?”
巫谢肃然点头:“正是。他可算是比较幸运……不对,其实也并不幸运。这么说吧,他的养父就是在那个时候去世的。所以,观铃和露宗的联系,不容置疑。”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这些打着观家旗号送给露宗的钱,都是观铃所为了?”
“倒也不能全然确定。现在思路清晰了,下一步,我便请舒远在查一查观家在帝都的几个工厂;我先替你把这儿的事情给解决了。至于你,只要小心地活着,别四处乱晃便好了。之前给你的令牌还留着吗?”
“留着。”纱绫笑了笑。三年多过去了,这个令牌一直没有还给巫谢,反倒成了她的随身之物,到哪儿都带着。
巫谢赞许地点头:“那好,有这个你便可以找我。虽然教宗下令要取你性命,但这种机密之事,月之国的教徒是不会知道的。如果有麻烦,便让他们保护你。集会地点知道吗?”
见纱绫点头示意,巫谢便放下心来:“那这回我就真的得走了,千万当心,也不要一个人实施精神魔法了。”
他把自带的茶叶收回包里,打开窗子,纵身一跃。纱绫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暗处,站在空荡荡的窗前,愣神良久,直到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来,才恍然梦醒般关上了窗。回头一看桌上的钟,时间已经不早了。
今夜的谈话,对她来说,无疑是一次大收获。脑中思绪纷纷扰扰,至此终于连缀成一条模糊的线。虽然还不够清晰,能让她一眼便看到真相,然而好歹将线索集中到了一处。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纱绫心中升起一阵不可言说的怅然。她收起桌上的两只茶杯,清理了茶渣,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长叹一身,站起了身。
前途未卜啊……
当她终于躺下之时,脑中却又仅剩这无奈的词句。然而……
纱绫摸了摸颈间的项链,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