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冯家大院披红挂绿,喜气洋洋,虽说三叔只是纳妾,但对于冯家来说也是一件关乎冯家是否有香火延续的大事,冯天伦非常高兴,不但请了所有街坊邻居,还把平时一些有生意往来的达官贵人。
他不敢请果亲王永瑹,他请的大都是居住在南城的汉人。
满人入关后,实行了满汉分居,原内城被辟为八旗兵驻地,原来居住在内城里的汉民要全部搬到外城去,主要迁往南城一带。就是冯家大院所居住的地方,后来成为鼎鼎有名的琉璃厂大街,也是达官贵人出入的地方。
而内城里的八旗兵按照满人传统的规矩排列——其左翼镶黄旗居安定门内,正白旗居东直门内,镶白旗居朝阳门内,正蓝旗居崇文门内;其右翼正黄旗居德胜门内,正红旗居西直门内,镶红旗居阜成门内,镶蓝旗居宣武门内。
同时朝廷仿照四合院的格局在西北郊修建了大批皇家园林,供满族的达官贵人居住,平时八旗子弟很少跟汉人往来,但满人中也有不少人喜欢汉人的玉器,特别是自康熙年以来,无论男女都喜欢在身上佩带一些挂饰,除了传统的玉佩、香囊、荷包外,最流行的便是玉坠,帽准,冯氏玉行便常有八旗子弟光顾,也使得三叔有了巴结他们的机会。
地位最高、最有势力的还是果亲王府里的人。
因近年关,玉行的生意兴隆,而且平时打点玉行的都是刘掌柜,是冯玉伦用重金雇用的。冯氏玉行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与刘掌柜的经营管理分不开的。
冯天伦的经营手段是跟山西人学的,就是管理与经营分开,刘掌柜所起的作用就跟现在的营销经理差不多,再加上冯氏玉行里的玉器的雕工技艺在京城中无人能比,便有了今日的名声。
冯天伦正在院子里招待亲朋好友,刘掌柜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冯天伦的耳边说了几句,冯天伦听了眼前一亮,立刻跟着刘掌柜一起往外走,正好被小宛看到了,小宛也在找机会,想跟冯天伦提她想去云南进货的事情,一直都在留意冯天伦的一举一动,看到冯天伦与刘掌柜一起匆忙的往外走,马上拉上小云跟在两人的后面,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姐,店里还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小云正玩的高兴,不想去。
“小云,你想不想去外面见见世面?”
“切,店里能有什么世面?”
“不是店里,而是云南。”小宛神秘的说道。
“你也想去云南?”小云有兴趣了,还以为小宛也想跟三叔一起去云南进货。“三叔今日才成亲,不知要到何年马月才能让新婶子有小弟弟。”
小云想着就泄气。
“所以我们不跟三叔去,自己去。”
“真的?爹爹能同意吗?”
“走,找爹爹说去。只要有你陪着姐,姐就敢去云南进货。”小宛说服了小云。
两人悄悄来到了店铺外,看不清店里的情况,小云便到窗下偷看,看到了爹爹冯天伦坐在店中供客人休息的小桌旁,桌上了摆放着不少的玉器,他的旁边有一位汉人富家子弟模样的人,此人正是东街布坊周家二少爷。
周家也是从杭州过来进京城做布生意的商人,在周老爷的苦心经营之下,周家布坊也成了京城有名的布坊。
冯氏玉行有时也收玉器,都是一些手头紧的公子哥把家中珍藏的藏品拿出来换钱,冯天伦给的价钱比较公道,而且如果还没有卖出去的话还可以原价赎回,就是担心他们是偷家里的东西出来卖的,有个回旋的余地。
周家二少爷也是个败家子,他就是偷着把家中珍藏的藏品拿出来换钱的公子之一。
平时都是偷着拿一件两件,可这一次却拿了十多件,件件都是上等好货。
“你家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玉器?”冯天伦皱起了眉头,担心这些玉器来路不正。
“冯老爷,你又不是不认识本公子,本公子怎么可能骗人?这些玉器真是家里珍藏,我们周家家大业大,这点玉器算得了什么?”周二公子看冯天伦不相信自己,故意装腔作势的说道,其实心底里虚着呢。
这些玉器根本就不是他的。
他平时就是个玩主,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就是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他父亲管不了他,早就对他失去了耐性,任由着他在外面寻欢作乐,但却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不准他从家里拿钱,所以他经常偷拿家中值钱的东西出来变卖,但都是一件两件,冯天伦平时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偷着拿出来的,但毕竟都是拿自个家里的东西,自己不收别的店也会收,再说收这样的东西利润很大,便睁只眼闭只眼,装成不知道。但现在拿了这么多件,几乎是把家中所有的珍藏都变卖了,这哪里是小偷小摸的行为,简直就是要倾家荡产了!
“是吗?真巧,冯府今日在办喜事,你家老爷也是冯家的贵客之一。刘掌柜,你去请周老爷过来,看看这些是不是他的东西。”冯天伦给刘掌柜使了个眼色。
刘掌柜心领神会,立刻答应。
“等等,我也没说这些玉器都是我们周家的呀!得,我就实话实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些都是南城几位大公子的随身佩件,我们玩钱时都输了,拿这些玉件作为抵押,庄家想把这些玉件变成真金白银,他知道我跟冯老爷您熟悉,能拿到好价钱,就让我帮这个忙,当然,我也能从中得到一些好处。”
冯天伦听之便相信了。
有钱人家的公子常常聚在一起耍钱,这事他也有听说,换是平时,他是不收这样的东西的,可今天,他犹豫了,主要是库房里的存货快没了,若是有了这批玉件,稍稍加工之后便能在店里摆放,能撑过这一段时日,而且还能赚一大笔钱。
贪念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同意了。
一共花了三百两纹银收下了这十二件玉器,让刘掌柜拿出了银票,交到周二公子的手中,周二公子千恩万谢的走了,冯天伦也把这些玉件拿回库房,继续回院中跟客人们喝茶饮酒,谈笑风生。
小宛也看明白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冯天伦也做这样的生意!
这可是犯法的行为!
这些玉件一看就知道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她不知道收脏物在清朝是多大的罪行,也许清朝的王法里没了收脏物会犯法这一条,但这会助长了这些人的不良行径,是在助纣为虐!
这可不好,一定要跟爹爹好好谈谈,千万不要贪小便宜,历来贪小便宜的人都会吃亏的。
可她还没找着机会跟冯天伦说话,家中就出事了。
“大,大东家,不,不好了,官、官差包、包围了大院,说是要捉拿通,通红花会的逆贼。”刘掌柜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冯天伦一听,连忙说到:“不要惊慌,一定是个误会,冯家一直是朝廷工匠,受朝廷的恩慧,怎会私通逆贼?不要影响宾客,我跟你出去瞧瞧。”冯天伦听说是要抓红花会的逆贼,便放下心来。
这些官差也知道冯家正在办喜事,给冯家面子,并没有冲里院中拿人,而是让人进来通报。
冯天伦又跟着刘掌柜匆匆出去了。
小宛和小云也跟着一起出去,看到刚才卖给老爷玉器的周家二少爷被几个官差押着,看到冯天伦,立刻指着他大喊:“就是他,是他收了我的玉器,给了我银两。”
“拿下!”为首的捕头一挥手,几个捕快冲了上来,把冯天伦双臂扭到身后绑上,出了店门。
前后不到半柱香时间,店里的伙计和客人都吓呆了,好久都无法回过神来,小宛小云也也是目瞪口呆。
没想到清代的官差比现氏的公安还要牛逼,办案如此神速,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把案子给破了。
小宛还以为冯天伦只是犯了收脏物的罪行,这样的罪行是不是会罚款了事?不会严重到去蹲大牢吧?
他们为何不拿脏物呢?
“大小姐,赶紧去告诉大奶奶,出大事了,老爷犯的是死罪呀!”刘掌柜看到东家也被官差捉走了,正要进去报告,看到小宛小云,立刻说道。
小云一听马上就往院里跑。
“小云,等等——,不要乱说话,惊动客人,把娘叫到屋里说。”小宛知道小云的个性,担心她大声嚷嚷。
“知道了。”小云早就跑到大院的中心了,等小宛来到三叔所住的南小院时,小云已经拉着李氏出来,愣是要她回东小院说话,说是有紧急的事情要告诉她。
“你这孩子,有什么紧要事情不能在这说?”李氏哭笑不得,好在宾客们都已入席,喜事也接近尾声。
“大娘,爹爹刚才被官差带走了,说是他私通逆贼!”李氏一听就差点晕了过去,小宛连忙扶住了李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从头一二的说!”李氏定了定神,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一定要把老爷救出来。
老爷没了,这个家也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