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匆匆四年一晃而过,四年来,她们每天用特殊的药材沐浴,只为了拥有白皙的肌肤,柔软的身段,以至于到了一闻见那种药味就想吐的地步;为了色艺双绝,每天不得不卯时起,亥时休,风雨不辍地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在这四年里,辛酸苦楚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从第一年小考起,玉无垢三人就渐受瞩目。烟萝,也就是苏芩擅长弹琴,一曲奏来,有如行云流水;改名为惜柔的杏儿天生一副好嗓子,各种唱腔随口就来,当真是莺啼婉转,绕梁三日;而玉无垢天生骨骼柔软,尤擅鼓上舞。
三人同一天进入红粉别院,第一年又住同一间房,说起来感情应该很好才对,遗憾的是惜柔性格敏感要强,事事都要争个第一,潜意识中把同样出色,容貌更胜于她的烟萝和玉无垢当做竞争对手,凡事就有点格格不入。
大考之期很快就临近了,大家都准备着大考时所要表演的节目。到正式大考当天,会有很多达官贵人到场,遇到满意的可以现场竞价,红粉别院会根据每位贵人的身份地位和给出的价钱,将最美最优秀的姑娘留给他。对于贵人们来说,不光是可以抱得倾城佳人归,还是展示自己身份地位,金钱权势的大好场面,所以对于红粉别院举办的大考趋之若鹜,甚至是到了一票千金的地步。
烟萝精心准备了一支自己谱的曲子,弹给玉无垢试听时,只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不禁拍手赞叹。
而玉无垢在烟萝的帮助下,改进了她最擅长的鼓上舞,加了很多新的动作,婀娜妖娆的舞姿加上令人耳目一新的动作,令人击节赞赏。
反倒是惜柔,神神秘秘、遮遮掩掩,不透露半点有关大考节目的口风,还振振有词,道:“大考准备的节目当然要标新立异,独一无二,方能显出我的与众不同,如果人人都去唱歌跳舞,岂不是和当街卖艺一般稀松平常了。”
玉无垢二人失笑,惜柔从小就是这样,心眼多多,小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当下摇摇头,不去理她。
这天傍晚,玉无垢早早沐浴,打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迎接第二天的大考,正待脱衣上床,门外传来敲门声,是烟萝的声音:“红泪,你睡了吗?”
玉无垢忙圾了鞋子去开门,“烟萝,有什么事吗?”
烟萝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显然也是刚沐浴,她扬了扬手中提着的一个小坛子,俏皮的笑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
喝酒,也是她们必备的技能之一,早在两年前,黛楼姑姑就教她们品酒辨酒,玉无垢接过酒坛,掀开封泥一闻,酒香扑鼻,大喜道:“上好的女儿酒,从哪里弄来的。”
烟萝见她一副馋相,轻笑道:“找黛楼姑姑哼来的。”
这几年烟萝出落得越发美貌,才情更是出众,很得黛楼姑姑的器重和欢心,私下里给一小坛好酒自然不在话下。
“走,找个地方喝酒去。”玉无垢披上一件外衣,也披头散发的往荷塘方向走去。
仍旧是那道回音竹廊,这几年已经走得厌到不能再厌了,想到当初土包子一般的自己,忽然觉得纯真的快乐离自己原来已经很远了。
两人在竹廊边上的一间亭子里坐定,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荷塘里残枝败叶,一派萧条景象,烟萝心有所感,叹道:“四年了,明天我们就要各走各路,不知道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玉无垢不语,给一人斟了一杯酒,淡淡的离愁涌上心头,她仰头一口喝净杯中酒,四年来她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沉冤昭雪,但事到临头,她又开始迷茫了,她没有身份地位,没有金钱权势,只是一个小小的女伶,有什么本事能够查出真相,还玉家一个清白?
烟萝以为玉无垢正为前路不明而忧心,宽慰道:“放心吧,你生得这么美,舞又跳得这么好,肯定能进入到听风亭的。”
玉无垢在这四年里容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十三岁时的她除了一双眼睛生得极好,五官身材都似小小孩童,经过三年的药物及饮食的调养,她的身段出落得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全身上下柔若无骨,原本就柔滑白皙的肌肤更是滑若凝脂,一颦一笑媚到了骨子里。
玉无垢笑,“你知道的,黛楼姑姑也说过,我的容貌美则美矣,可惜太过媚也,恐不是好事,世人往往只会看到外表,而忽略了内在。纵是我有万般才情,也会被人说成狐媚、祸水。”
“不会的。”烟萝目光真挚,“红泪,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找到一个能够懂你惜你疼你的男子的。”
玉无垢嘻嘻笑道:“那就借你吉言啦!”她语气轻快,“今天我们是来开开心心喝酒的,不适合悲春伤秋,还是说说开心的事吧。”
月上中天,皎白如洗,四周寂静无声,月光笼罩荷塘,两名美丽女子娇声笑语,宛若谪仙。
一坛酒下肚,两人都薄带醉意,烟萝望着玉无垢,突然很认真的说道:“红泪,其实,这几年的朝夕相处,我却还是看不透你。我不清楚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你的心里有一团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熊熊燃烧,我很怕,我怕你这一把火把自己都燃烧殆尽。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我不想连你也失去。“
玉无垢震惊于她敏锐的观察力,这几年,她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得很好,几乎连她自己也当自己是红泪,而不是玉无垢,没想到还是瞒不了朝夕相处的烟萝。
玉无垢无言的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沉默良久,才道:“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人人艳羡的身份,但一夕之间,身份、地位、亲人全都没有了,说不恨是假的,可是,再恨又有什么用!”
她苦笑,“你瞧瞧我们,锦衣玉食,高床软枕,学的是以色侍人,如今对我来说,生存才是根本,其他的无谓再提了。”
当初那个不安于命运,屡次逃跑的小妮子苏芩已经被生活磨圆了棱角,变得逆来顺受,屈服于命运了。听得她这样说,烟萝松一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好了。”玉无垢站起身来,酒意上涌,她歪歪斜斜的走了几步,“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进行大考呢。”
烟萝比她酒量要大,除了脸上一片酡红外,神智倒是清醒,她赶紧扶住玉无垢,“你小心些,当心跌伤了。”
她搀着玉无垢往厢房走去,到了房门口,玉无垢推开她的手,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就在这石凳上坐会,吹下风醒醒酒再进去。”
烟萝见已到门口,便不再推辞,道:“那你要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玉无垢点头,见烟萝离去,便坐到廊下一张石凳上吹风,不料这女儿酒的后劲很足,越吹风脑袋越是迷糊,还是去睡觉比较好。她摇摇沉重的头,歪歪扭扭站起来走几步,抬脚跨上台阶,似是脚下拌到什么东西,重心一个不稳,仰天朝后向台阶下倒去,台阶下就是那张石凳,她的后脑勺重重磕到石凳边上,只觉得后脑剧痛,顿时眼冒金星,便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