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众哗然,显然心中都有一股气,谁都认为这个丫头是来找茬的,一个大汉微微蹙眉,附在老鸨耳边说了几句,只见老鸨一张阴晴不定的脸终是平静了,一脸笑意的走上舞台。
“请大家静一静,关于这位姑娘……”
“我叫初儿!”初儿插进话,理直气壮站在一旁。
“咳!这位初儿姑娘既然这么想参加这次选拔,我们不如就成全她,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改变朝歌的决定,再说了,关于这次选拔只要是此刻站在千雪楼的客人都可以参加,只要能博得朝歌的喜欢。”
老鸨一席话,众人面面相觑,沉寂半响,这华丽的大殿终是再次响起阵阵欢呼与喝彩。
霎时,无数双手直刷刷如春笋般呼呼直冒,本是一句无心之话,却引起众人的心欲,老鸨拿着锦绢狠狠的擦拭脸颊,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无心直言。
罢了!
她叹一口气,吩咐身旁的丫头去记名,无论怎样也得有个规矩不成。
舞台上的姑娘都纷纷推出了大堂,咬牙切齿,似乎对这位打扰她们选拔少女很是不满,各种不和谐与鄙夷的光如雨点般落在初儿的身上。
初儿倒是不以为然,沉浸在那万众瞩目的光环下,一脸的笑意,待众人都再次安静了下来,初儿终是清清嗓子,一身架势的左摆右摆,像只扭动身子的小蛇。
“这是什么?”有人看得不真切。
“下来,下来吧!”又有人不满了,大放着嗓子。
“安静安静!”
老鸨挥手镇压,心里对初儿的举止却是万分奇怪,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是蛇舞,你们懂不懂的!”
初儿继续摇摆着她的蛇腰舞,琥珀眸子从台下一一扫过,扯开嗓子大喊,众人一愣,终是哄堂大笑,弯了腰。
气得急了,初儿终是停下来,在那舞台上大声喊叫,丝毫没有女孩子的矜持与羞涩,倾城站在台下捂住了脸,很是无奈,本以为看过这么多优秀的歌舞,她会拿出一些看家本领,谁知……
“我跳得很难看么?”
全场哄笑,初儿努努嘴,盯着倾城挤眉弄眼,要他站出来帮他说话,谁知倾城双手一摊,没辙。
谁让你没事跑去惹那档子事。
“你这叫蛇舞,我看是蚯蚓还差不多,哈哈!”
有人大吼起来,更有甚者闲着无事,跑来瞎参合,初儿气得直跺脚,狠狠瞪了倾城一眼,某人继续无视中,佯装理理衣衫的粉尘,这看得初儿那个气啊!
“如烟,这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一身青衣男子焦急的冲跑在前面的红衣女子大喊,此刻,千雪楼里早已乱作一团,没有人有闲工夫去理胡乱穿梭在人群的男女。
“师兄,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嘛,难得这么热闹!”
女子拼命往前挤,生怕错过了这一场难得的盛会,只是人群实在是太密集,任凭她挤出了一身汗水也难以再前进丝毫,只得憋着气拍拍前面那人的肩,好奇的道:
“请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热闹?”
询问之时,男子已挤到了她的身侧,把她往千雪楼外拉。
“你还不知道?”那人挑眉,语气颇为疑惑,“今日是朝歌收徒的日子,谁不想成为他的徒弟,你看,这阵状,怕是只有送花神才看得见的吧!”想了想,他忽然大笑几声,指了指舞台中央,“你看上面丫头,本来清清秀秀算得上一美人,可是被她这么一闹腾。”突然住了话,他低低叹一口气,继续道:“真是可惜了花容月貌,本来可以找个好人家的,只怕现在……”
女子好奇,踮起脚来仰头往上望,只见一粉色身影叉着手在台上大闹,什么气质、姿容,全被她抛得干干净净,眉一簇,秀美的额头生出几条黑线。
平日里她本就讨厌这些烟花女子挤眼献媚,此刻更是对她们生出无尽厌恶。
女子收回眼,恍惚间觉得有什么异样,仰头只见觉得那道影子颇为熟悉,只是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初儿!”
男子轻喃,眼底一亮,却又忽然暗下。
她怎会在这烟花之地,难道她……
想着男子拼命摇了摇头,否定了心中的答案。
她单纯、可爱、古灵精怪、身上更像是聚了天地间灵气,聪慧大方,绝不会是那些烟花女子所能比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是那个妖女。”女子恍然,冷笑着,转头看向身后的师兄,眼神得意,“师兄,我就说那是个妖女吧,原来是一个烟花女子,还好今天来了,让你看到她的本性。”
男子不语,紧闭着唇凝视舞台上花枝招展的初儿,眼中沉淀着浓浓的伤。
“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师兄我们回去吧!”
他仿似没听见,心里沉积着心事,半响回不过神,女子看得脸色一变,伸手拉他,只觉手臂一股力道,他便不由自主跟着她离去。
转头的瞬间,那双琥珀眸子如雪山之上的初雪,亮得惊人。
难道是我错了么?
这是他回头时心中唯一一丝想法,真切而朦胧。
“初儿,为何你总是这么冒失!”
一处偏角,银丝为舞,白衣胜雪,轻轻啜了一口手中的茶水,无奈失笑。
不知何时,舞台下响起了掌声,哄笑连绵不绝,这一切让倾城看得愕然,他们分明把她当做逗乐的小丑,还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不觉间,心中竟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
“初儿,我们走,如此这般,这徒弟不做也罢!”
倾城飞身而上,拉起初儿的手便走,却被初儿生生挣脱掉。
“我不要!”
他回头,看她的眼里燃着一团火,烛光下,她高昂着头,倔强而孤傲,美丽的轮廓下依旧是那灵动雪亮的眸子,在辉煌的光里,流转着淡淡的光华,仿佛那被埋在雪山下的玉石,斗转星移,也无法将她的光抹去丝毫。
“呵!依旧那么倔强呢?”
角落里,一袭白衣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烛光勾勒着他微微上翘的唇,华美而瑰丽,他笑着,以一种极其虚幻美丽的姿态,仿佛月光一泻而下的银霜,冷艳而超世出尘。
“初儿!”倾城无奈,值得在她耳边轻语,示意她适可而止,初儿退到一边,朝他吐吐舌,心中很是不满。
“你这人,就像那什么头什么乌龟的,我讨厌你!”
“是缩头乌龟吧!”倾城苦笑,怕只有她才说得出这样的成语吧,众人一听,又是一阵大笑,初儿却别过头去不甩他,谁让他刚刚做缩头乌龟躲起来不帮他。
倾城心中一滞,心里万般后悔,以前哪有人敢这般笑他,这次真是丢脸丢大了。
想了想,唯一能令他挽回颜面的,便是帮助初儿夺得那徒弟之位。
叹了一口气,再次确定,“你真要做他徒弟?”
听着这话,初儿连忙转过头来,点头如捣蒜。
阁楼之上,一袭紫衣,早是对这冒然的初儿没有一丝好感,只是为何……
朝歌倾了倾身子,想要看清台上那男子的身影,却无奈只是一个侧影入目。
他是谁?
倾城被她那歇斯底里的诚意所感,或许是被她骨子里那份倔强所迫无奈。
一边思忖,一边缓缓抬起头来。
深黑的眸里是如冰雪般的冷淡,如夜空般的沉寂,深邃如森,锐利如刃。
阁楼上,放在红漆雕栏上的手终是紧紧的扣在一起,直到指节微微发白,直到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许久忘记了呼吸,霎时,他眼中惊起一片浅浅的波澜,垂眸的瞬间却又深深的敛下,那是一种源于心底的强迫与按捺。
“初儿,除了这舞,你还会什么?”
倾城收回目光,眼里再也不是那种源自骨子里的冷漠,恍然之间多了一种风轻云淡的柔和。
“恩!”她歪着头想,喃喃道:“除了不会的,其他都会。”
倾城哑然,眼里期待凉了大半,掂量着问了一句,“唱歌会么?”
初儿咬着下唇,愣了半响忽然眼底亮得惊人,“会的会的,冰之教过我!”
似乎想起了什么,初儿激动起来,拉着倾城的长袖开心跳着。
“那就唱歌吧!”倾城轻笑,拉开初儿的手,缓缓走下台去。
那一瞬,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写满了复杂。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阵风,舞台中央,粉色罗裙如一只展翅的粉蝶,被风托着轻轻飘荡。
“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长夜对残烛
镜中愁容满面发未梳素颜眉头蹙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相思穿肠肚
悠悠岁月几番寒暑此去经年陌路
如花美眷谁人顾浮生无你只是虚度
似水流年惹人妒人间有你却胜无数
今生的我还在读前世诀别的一纸书
手握传世的信物而你此刻身在何处……”
《三生石三生路》
一曲未完,千雪楼里那刻意嘲讽与喧闹的吹捧早已消失殆尽,此刻,全场哑然无声,就连朝歌也轻轻拂上那一方古琴,随着歌声的流畅,随着琴音的缱绻,如此真切真情,婉转动人,那一瞬,只觉得一股清泉从头顶一灌而下,贯穿到脚底,就连那搁在薄纱上的手都悄然安静了下来,流苏静静落在女子的手背,那一瞬,仿佛被遗忘了万年。
一曲毕,没有人反映过来,依旧沉醉在那宛若清泉流水的琴音里。
最后一个音节落幕,朝歌终是狠狠的呼吸了口气,这一曲,他平生只为一人弹奏,然而,时过境迁,再次拨动这一曲,心底那停歇已久的情愫却被轻易的撩拨起。
“我决定了,就是她!”
朝歌站了起来,修长的指尖轻轻指向站在舞台中央的初儿。
短暂的静谧,掌声呐喊如潮流般的再次响起。
“你,真的收我为徒么?”初儿眨眼,很是震惊,心中更是不敢相信。
“决定了,就是你了。”浅笑,垂眸,转身,一连串优雅的动作落幕。
那一瞬,她笑着,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都汇聚到了她的眸子里。
“初儿,竟是他帮了你!”
杯中最后一抹茶水滑入唇里,纤长手指轻轻一弹,一袭白衣悄悄出了千雪楼。
那一刻,他依旧笑着,如风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