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初儿端着药碗的手轻轻一抖,药碗砰然落地,青色的液体洒了一地。
“冰之!”
明丽的光透过那半掩的雕花木窗,静静落在初儿的脸上,微白的唇边愁容飞速散开,她不顾一切的大喊起来,“姥姥!”
初儿转过身,老妇站在她的身后,微闭的眸中有些复杂。
“姥姥,冰之不见了。”
初儿紧紧抓住老妇的手,琥珀的眸里微微惊惧,老妇抽出手来静静拍拍初儿的肩,并不答话。
走了也好!
老妇想了想,眼里有光悄悄铺开,那一刻,像是担忧了很久的事被瞬间放下,心平如镜。
“姥姥!”
初儿轻轻唤着,盯着老妇一转不转。
“是你让冰之走的,对不对?”
老妇听得怔了,想要解释,但看初儿一脸质疑的神,轻叹着咽下一口气,摇头苦笑。
初儿却不依,大声喊了起来,“你撒谎,你说过要原谅冰之的。”
“初儿!”
老妇伸出手去按初儿的肩,却被她一把挣脱,初儿狠狠退了几步,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姥姥,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失望的神深深映在了老妇的眼中,初儿大吼着跑了出去,老妇的手还僵在半空,迟迟未落。
“初儿,姥姥没有骗你啊!”
落空的手轻轻落在那窜满曼陀罗的帘子上,老妇依着竹门,静静望着屋外,水月天的薄雾半掩着清丽的日光,远处,那抹白衣越来越模糊,直到与轻缭的雾混为一体。
初儿找了很久,踏遍黑山林的每一片林子,却依然没有发现冰之。
倚河而落的柳絮下,初儿蜷着身子静静坐在岩石上,流淌的河水从初儿散落的衣裙缓缓滑过,几乎湿了她雪白的裙衫。
湛蓝如洗的天空。
潺潺流过的小河。
初儿一向喜欢这样美丽的景色,只是今日却完全没有从前愉悦的兴致。
冰之!
初儿静静想着,身后却悄悄靠近一人,银色的发,银色的瞳,尤其是眉间那粒如火般的朱砂,异常的妖异与神秘。
“初儿!”
轻盈得仿佛来自云端,那声极具魔力的轻唤,若远若近的响在初儿的耳畔,或许只是一个呼吸,它便销声匿迹,初儿听得一滞,飞快的转过了头。
银色的发如风中的柳絮静静缠在初儿的脸上,一张无限放大精雕细琢的脸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离初儿只有一寸的地方,他还在不停的靠前,直到一声叫喊撕破天际。
“啊!”
被忽如其来的举动吓住,初儿双手一翻,一个旋转,便狠狠的推开那纠缠的银丝。
有东西从河边垂直落下,惊得水花四起。
河并不是很深,落水的人却迟迟未起,初儿心里还跳得飞快,眼中已是一片担忧。
他死了么?
初儿站在岩石上,焦急的往河里看,河水流得不快,但隐隐看见那一袭白衣若隐若现。
“喂!”
她并不想杀他,初儿大喊一声,往前走了一步,在确定那袭白衣依旧顺着河水移动却没有半丝想要挣扎的动作后,初儿终是横心往水里一跳,水花被溅得很高。
淡淡的风吹过河岸,初儿一身湿漉漉的拖着一个人从水里露出半个身子。
“喂!”
那人并没有立刻醒来,初儿把他带到岸边,只希望他不要死掉才好,长这么大毕竟她还未杀过一人。
“噗噗!”
连续吐出几大口水后,那人终于迟缓的睁开了眼睛,初儿顺了口气,松懈的坐在了身后的草地。
“谢谢!”
那人撑起身子,看着初儿轻轻笑着,银色的瞳里闪烁着温润如玉的光泽。
“不,不客气。”
依旧是银色的发,银色的瞳,眉间一滴如血液般的朱砂,初儿看着却恍惚失神,连话语都断续起来。
“我叫华倾。”
他淡淡开口,薄唇悄悄弯起,半弯着身子朝初儿靠近。
“你,你干什么?”
初儿摞了几步,心中却乱了起来。
这人好无礼!
这是华倾在初儿眼中唯一的感觉。
看着如此警觉的初儿,华倾蹙起了眉头,唇边弯起一抹苦涩。
华倾坐下来,仰着头望向天穹。
“我叫华倾,初儿。”
他别过头来看她,眼中期待如潮。
听得一个陌生的男子直呼自己的名字,初儿更加警惕,眼中狡黠的光悄悄散开。
犹豫半响,初儿忽的站起身,理理身上湿漉漉的衣裙,狐疑的凝着华倾,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可她不认得他。
华倾么,没听过呐!
五百年的记忆不断的在初儿头脑里飞逝。
华倾微微一怔,轻蹙着眉头,额间那粒朱砂被挤得微微变形,华倾有些失落,垂下的眸里有一片孤独的伤静静铺开。
她的记忆里没有他!
华倾仰望着,笑得更甚,空灵的笑声若空谷清泉,轻轻敲打着初儿的心门,那一瞬,他几乎想要扑上去把她掳走。
“你认得我,可是我并不认得你。”初儿站在远处,朝着他大喊,“我把你推进河里算是我的不对,可是我也救了你,以后我们就扯平了!”
初儿边往回跑,边转过头来对她嘱咐,风过之处,飘来淡淡的曼陀罗香。
“初儿!”
华倾听着,沮丧的低下了头,沉默许久,再次抬起头来时,眼中再没看见半点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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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宫
轮回池
“华倾,你会记着我么?”一袭碧影被风轻轻托起,飘向那平淡若镜的池子上空。
“初儿!”华倾伸出手,拼命的朝着空中靠近,只是像是有某种力量排斥着,令他无法近身。
“华倾,即使生生世世,我也要永远记住你的样子。”像是失去了某种力量,初儿笑得苦涩,沉沉的往池子里落去,微澜的水面只是有光一闪而逝,便又瞬间恢复如往昔。
“初儿!”
那道光消失,华倾往前顷去,落了个空。
“等我,我一定会把你从轮回里救赎。”
华倾惨然一笑,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平静的池子,却没有牵起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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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倾站起了身,有白色的光从身体里散开,瞬间,那湿漉漉的银丝又如初雪般散开,飞舞起来。
“初儿,等我!”
近乎呢喃的声音被风托着传了很远。
华倾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眉间那粒朱砂如火般,燃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