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吃过饭后，卫辞年带着阿染重新回到嘉元律师事务所，沈秘书一见阿染就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于是防备地盯着她。
阿染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颇觉有趣，哈哈大笑两声，在她身边转了两圈，“沈秘书，你紧张啊？”
卫辞年抬手在她脑门上一敲，“不要乱动歪脑筋。”
“我哪有？”阿染哼了一声，对他翻了个白眼。
卫辞年对沈秘书略一点头，“沈秘书，我暂时还没想到如何安顿她，只能麻烦你了。”
“卫律师……”沈秘书有些迟疑，不过随即却又对他一笑，“好吧，交给我好了。”
只要这个阿染别再抓着她看恐怖片，她绝对能想出办法对付她。
卫辞年对沈秘书点了点头，进办公室继续工作，而沈秘书则转身，朝阿染看去。
阿染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沈秘书看看她那十根黑爪子，感觉很惊悚，大概她晚上可以去冒充一下女鬼。
阿染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指，献宝似的把手朝她面前一放，笑眯眯地说：“好看吗？”
“很吓人。”沈秘书面无表情。
“不懂欣赏！”阿染给她一个白眼。
沈秘书几乎无语，“如果是你这种欣赏水平，我倒宁愿我不懂欣赏。”她看着阿染夸张的指甲颜色，还有古怪的烟熏妆，乱七八糟有够烂的衣服，无奈地耸了下肩，“我真怀疑卫律师怎么有勇气跟你走在一起。”
“我还不想跟他走在一起呢。”阿染哼了两声，“算了，你忙你的，我自己找乐子。”
沈秘书很坚决地挡住她的路，“卫律师把你交给我了。”
“你不做事了？”阿染要笑不笑地问她。
“没办法，你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人。”沈秘书板着脸，很严肃。
阿染“切”地哼了一声，随即一挥手，“没劲！”
“沈秘书！”正好有个男人匆匆走过来，“明天上庭的资料准备好了吗？”
沈秘书点了点头，“全部都弄好了，我已经让LILY送到你办公室了。”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顿时松了口气。
沈秘书颇不认同地看着他，“郑律师，你又去哪里了？”
男人立即尴尬地摸了摸头，“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忙去了。”
阿染看着眼前这一幕，无聊地耸了下肩，开始自己找地方玩。
“喂，你去哪里？”沈秘书连忙喊住了她。
“放心，我保证不下十二楼！”阿染无奈转身，假假地伸出一只手发誓，“要不要给我一本圣经让我按着？我看港剧都那么演。”
“这里不是香港，所以没有圣经给你按。”
沈秘书摇了摇头，正想让她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对面办公室的门里探出一颗头来，正是刚才那个郑律师，“沈秘书，帮下忙。”
“好。”沈秘书应了一声，却又立即回头朝阿染看去。
阿染依旧举着一只手做发誓状，“有人找你，你还不去做事？”
“我对你没信心。”沈秘书不相信她，想了想，“你跟我一起来。”
“我不去。”阿染立即摇头。
“你是准备让我送你去卫律师办公室吗？虽然我并不希望你去打扰他。”沈秘书看着她，表情很坚持，阿染只好不甘不愿地跟了过去。
进了那间办公室，沈秘书去帮郑律师做事，阿染百无聊赖的时候，正好有个年轻女孩走进来，拿了份资料对着一个机器按了两下，再把手中的资料送进去，随即那资料便碎成一条一条的细屑。那个女孩看着资料碎完，就转身走了出去，阿染看了一会，突然笑了一笑。
沈秘书办完正事，便转身招呼阿染离开，只是郑律师却突然“咦”了一声，随即开始在办公桌上东摸西摸，末了走过去开门问人：“LILY，之前你送过来的资料放哪里了？”
正在做事的LILY抬头应了一声：“就在你桌子上。”
“怎么没有啊，我没看到。”
“不会啊，我明明放在那里的。”说着话，LILY站起身便走了过去，跟他一起找资料。
办公室内，众人找翻了天，可是那资料却依然没有踪影。
LILY逐渐脸色苍白，沈秘书看她一眼，手下兀自翻找，“别着急，你再好好想想。”
“我保证刚才我确实把资料放在这里了！”LILY急得脸都涨红了。
一团混乱中，只有阿染一直交叉着手站在那里看热闹。
“怎么办？那资料我没备份……”LILY越急越乱，几乎碰翻桌子上的杯子。
“明天一早就要上庭了。”郑律师看样子也很发狂。
沈秘书揉着眉心，无意中朝旁边看了一眼，却发现碎纸机居然没有关，随口说：“LILY，你刚才怎么也不关碎纸机？”
“我关了……”LILY脸色一怔，随即便朝碎纸机方向扑了过去，抓起一把纸屑细细分辨，最后惨叫一声，“在这里！”
沈秘书抓起一把纸屑，沉吟片刻，抬眸朝阿染看去。
阿染依旧袖着手，见沈秘书看她，耸了下肩，“我只是试试那个碎纸机好不好用而已，结果证实，它非常好用，你们机器保养得不错。”
LILY听她这么一说，简直快要疯掉了，“谁让你动碎纸机的？”
“好玩嘛，随便玩玩有什么关系？”阿染满不在乎地开口。
“随便玩玩，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随便玩玩会害死人的？”LILY本来就生气，再看她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害死人？害死你了？不过是文件而已，大不了再打一份不就好了。”阿染漫不经心地耸肩，“那么凶干什么，想吃人啊？”
“你……”LILY脸涨得通红，眼泪不停地打着转，几乎就要掉下来了。
沈秘书连忙拦住了她，“LILY，你先出去。”
LILY含着眼泪又看了阿染两眼，这才转身出了办公室，沈秘书随即问郑律师：“郑律师，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你明天上庭的话，有几成把握？”
郑律师抓了住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虽然我很想给你信心，但是我自己都没什么信心。”
沈秘书脸色很难看，“看来，只能申请改期了。”
“这样的话，对那个孩子来说……”郑律师顿时长长地叹了口气。
“郑律师，我配合你去做官司改期申请，然后帮LILY去整理资料，一定会尽快把资料汇齐。”沈秘书对他点了下头，然后看一眼阿染，“你跟我走！”
“什么嘛！”阿染悻悻地看着同样用排斥眼神看着她的郑律师，转身跟沈秘书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沈秘书沉着脸走在她前面，阿染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做声，走到她办公桌前时，阿染以为她会停下来，没想到她却径直把她带进了卫辞年的办公室。
“怎么了？”卫辞年正在跟客户谈官司的问题，见她们进来，有些疑惑。
“卫律师，我现在有事要做，所以，还是把她交给你比较好。”沈秘书的脸色依旧沉着。
卫辞年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有些疑惑，“出了什么事？”
沈秘书回头看了阿染一眼，“郑律师明天早晨那场官司需要的资料，被她全部送进了碎纸机，所以，我现在有事要忙，不能再看着她了。”
“碎纸机？”卫辞年一怔，看向阿染的眼神不自觉地严峻许多。
“玩玩嘛……”阿染原本还理直气壮，但是卫辞年的脸板着，看着她的时候，眼神严肃得要命，她不自觉地有些心虚。
“对不起，我先出去做事了。”沈秘书略一欠身，随即走出了办公室。
阿染站在门口，但是从沈秘书离开后，卫辞年却只看了她一眼，随即继续跟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就之前的话题继续讨论，对她简直视若无睹。
许久之后他们才谈完，卫辞年起身，与那个男人握了下手，那个男人笑眯眯地说：“那么，卫律师，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这个官司，我就指望你了。”
“你放心。”卫辞年言简意赅地对他点了下头，然后那个男人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卫辞年目送那男人离去，然后坐下来，这才抬眸，朝她看去。
阿染开始在房间里一圈一圈地走，看墙看桌子看天花板，可就是不看他。
终于，卫辞年伸手指了一下他办公桌前的椅子，“坐。”
阿染停下了脚步，顿了一下，脸上冒出一点不驯的表情来。
卫辞年平平抬眸，又说了一遍：“坐。”
阿染略一迟疑，随即就大咧咧地坐到了他的面前，心里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可是卫辞年却心平气和地看着她，随手递给她一份文件。
“干什么？”她瞪圆了眼睛，“你想骂就骂，给我这个干吗？”
“你先看一下。”卫辞年的手依旧伸着，手中拿着那个文件夹。
阿染迟疑地接了过来，随即打开文件夹看了两眼。
是一起官司的资料文件，阿染一目十行地看完，还是有些茫然，“这个神经病打他老婆孩子的官司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让我看？”
“你今天放在碎纸机里的文件，就是这个官司所需要的。”卫辞年平平看着她，“就因为你觉得好玩，所以那个小孩子，就要多受一天苦。”
“我……我……”阿染结结巴巴开口，“又没有人跟我说那些东西那么重要！”
末一句，近乎强词夺理了。
“是没有人和你说过，可是即便那些资料跟这些案件没有关系，在不确定它有用没用之前，你为什么把它们放进碎纸机里？”卫辞年淡淡地看着她，“你在做事情之前，为什么不可以好好想一想？”
阿染本来看过手中的官司资料后，是有点愧疚的，可是虽然卫辞年没有骂她，但是这个语气，她忍受不了。
“是，我是没有大脑，我做事情之前没有动脑子考虑，那又怎么样，反正那些资料也被碎成一条两条了，想补救都来不及了，你要是生气的话，就骂我吧！”气冲冲地喊了一堆，随即她冷哼一声，重重地转过脸去。
“正如你所说，那些资料已经被碎成一条两条，想补救都来不及。”卫辞年叹了口气，眼神中不无失望，“阿染，你什么时候能在做事之前，替别人着想一下？”
他真的不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是就这么一句，顿时让她无法忍受。
阿染“霍”地站了起来，握起了拳头，“我做事从来只考虑自己，够不够好玩，够不够刺激，这才是我做事的标准，我何必要考虑别人？你看不惯就不看！”
她说完之后，愤愤转身冲出了他的办公室。
卫辞年站起身，本来想要追出去，可是最后却又坐了下来。
沈秘书探头进来，“卫律师，阿染她……”
“没事。”卫辞年拿过办公桌上的资料，径自打开看了起来。
沈秘书叹了口气，随即帮他带上了门。
冲出嘉元律师事务所跑到大街上后，阿染有一瞬间的后悔。
当然，绝对不是后悔跟卫辞年耍脾气，她只是后悔在跑掉之前，应该先去抢了卫辞年的钱包才对，如今她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就是想坐车，也没有办法。
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商业楼，她撇了下唇，极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好好跟我说话会死人吗？”
越想越是生气，直到她看到眼前一辆摩托车招摇无比地从她身边飙过去之后，她顿了两秒，眼前突然一亮，随即大步穿过马路，朝街道对面走去。
她居然忘记了去找小飞——
穿街过巷，她循着店铺一一查过去，直到看到某间写着“杜”字招牌的修车铺后，立即兴奋地冲了进去，“小飞小飞！张日飞，快点给我死出来！”
“阿染？”从一辆正在修检的车子底下探出颗脑袋来，正是小飞，看到喊他的人果然是阿染后，他顿时火速从车子底下钻了出来，高兴不已，“你怎么会来找我？”
阿染立即臭着一张脸，“别说了，都是那个律师！”
“他欺负你了？”小飞看着她的表情，立时摩拳擦掌，“你告诉我一声，我立即替你教训他！”
“他就知道说我，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烦都烦死了，我不管，”阿染拉住他，“你今天要陪我！”
“好，”小飞笑了，痞痞地看着她，“阿染姐要我陪，我当然奉陪！”
他回头跟其他正忙着的人开口：“老板要问的话，就说我有事，下午请假。”
“知道了。”有人利落地应了一声。
小飞一边拉着阿染朝外走一边问她：“阿染，你在他那里怎么样？”
“一个字，烦，两个字，超烦，三个字，烦死了！”阿染受不了地尖叫了一声，“我讨厌死他了。”
“要不你搬到我家住？我上次跟我妈说了。”小飞担心地看着她。
“我也想走啊，不过……”阿染仰天叹了口气，“相信我，现在估计不论我走到哪里，他都会把我揪出来，然后再训我一顿。”
“你不会跟他吵吗？难道你在未管所待了六个月，把以前的脾气全部都给磨没了？”小飞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不会吧，那就太没意思了！”
“滚！消遣我！”阿染掐了他一把，“你别挑我最烦的地方说好不好，你以为我没跟他吵过？那个死人脸，就知道说我，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我都被他气死了，他还不紧不慢的，好不容易挑高了一点火气，他自己又掐灭了，好没趣！”
“你惨了你惨了，”小飞乱摇头，“你不要告诉我你斗不过那家伙准备投降。”
“什么斗不过，我是懒得跟他斗而已。”阿染横他一眼。
“那你现在呢，从哪来跑来的？”小飞上下打量她，“你不是刚跟他吵过架吧？看看你，一脸气冲冲的样子。”
“可不是？”阿染闷闷的，“不过这次，其实是我不对，我本来是闹着好玩的嘛，哪里想到丢进碎纸机里头的资料是那么重要。”
“什么资料？”小飞好奇地问她。
“是一个官司的资料，有精神病的混蛋父亲打跑老婆以后就虐待自己的儿子，明天早上他们准备打这个官司，可是资料被我弄没了。”阿染叹了口气，随即却又气得绷起脸，“我知道后也很内疚嘛，可是他又说我，气死我了！”
“那你想怎么办？”小飞问她。
“我……”阿染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笑得很邪恶，“我想找人打架。”
“是单挑，还是群殴？”小飞的眼神顿时也跟着变得邪恶起来。
“我既想单挑，也想群殴。”阿染咬牙切齿，重重地握拳。
“好，我帮你叫人！”小飞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噼里啪啦几通电话打了出去，内容全部相似。
打完了电话，他往地上一蹲，“好了，现在等飞熊他们过来就好了。”
“嗯。”阿染跟着朝地上一蹲。
“我说，你真的要去打那个大律师吗？”小飞突然有点担心，“我听说律师特别擅长把死的说成活的，万一咱们打他个半死，他去告我们怎么办？”
这下子换阿染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了，“谁跟你说我要去打那个死人脸？”
“那你……”小飞表情很傻地指着她。
阿染叹了口气，随即笑得阴阴的，“我是要去揍那个精神病！”
小飞顿时恍然大悟，有些跃跃欲试，“阿染，你准备替天行道？”
“没错！”阿染捏了捏拳头，随即站起身来有力地一挥手臂，“本姑娘要揍得那混蛋不知道东南西北！”
小飞顿时大力鼓掌，“好，兄弟陪你去！”
正说着话，路尽头已经有熟悉的身影出现，阿染看到之后用力地朝那些身影挥手，远处的人影顿时飞奔过来，“阿染姐！”
阿染拍拍这个，捶捶那个，笑眯眯的，“小飞已经跟你们说了吧，兄弟们，你们多少天没活动筋骨了？今天就玩个痛快的好不好？”
“没问题！”她一伸手，顿时一呼百应。
“既然那样……”看一眼他们顺手抄来的武器，阿染耸了下肩，随即大喊一声：“好，出发！”
于是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跟着她走了。
队伍中传来小飞的问话：“阿染，你知道那个混蛋住在哪里吗？”
“当然！”阿染得意的声音响起，“本姑娘聪明伶俐，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只不过是一行地址嘛，怎么难得倒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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