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雪在端木府外的家离端木府邸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偏位于城镇的西南边一条名为“卜古街”的老街上。比起坐落于镇中心气势宏伟的端木府,端木雪在卜古街上的住处简直要寒酸几百倍。
苏慕雪住在一栋三层式建筑的第三楼。一楼是一家器皿店,店面虽不大但生意还不错;二楼是器皿店的店主起居的屋子。器皿店名为“碧瓷轩”,是一对善良的中年夫妇经营的。他们对一年前搬到楼上的苏慕雪颇为照顾,经常是请她到自己家来吃饭,送她一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苏慕雪盛情难却,为了感激他们经常去店里帮忙。这一来二往的,彼此间就越发熟络亲切,这邻里间的关系似亲人般好。
碧瓷轩的夫妇姓卢,有一双儿女。
长子名为卢阳,比苏慕雪大一岁,为人老实憨厚,喜欢鉴定古董和念书,对祭司没有一丝天赋,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自从苏慕雪搬到他家楼上后,他便一直苦苦的暗恋着她,但是不善于表达的卢阳一直不敢把心思说出来,生性大大咧咧的苏慕雪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些,一直觉得卢阳是如哥哥一般给予她照料的人。苏慕雪也不敢往那处想,她很清楚自己是“有夫之妇”,早在那夜后就对爱情不抱有幻想了。
次女卢月,今年十三岁,古灵精怪甚是聪明,长得十分清秀可爱。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能把死的给说成活的,经常逗得店里的客人乐不可支。祭司天分也不高的她一心想着将来能嫁给密云镇第一大家族端木府的哪位少爷,是个十足的拜金女。卢月和苏慕雪的关系颇为不错,都是豪爽性格的她们十分投缘,以姐妹相待。
当然,苏慕雪是不会将自己是端木家三少奶奶这种身份公之于众的,包括卢家的四口人。但是卢家的人却非常喜欢这个懂事可爱勤奋的丫头,甚至卢家夫妇都在心里默认了苏慕雪就是他们卢家将来的儿媳妇。
苏慕雪自然是不知道卢家人的这种想法,经常如孝顺女儿般的待在碧瓷轩帮忙。好多次卢太太说要给苏慕雪一些报酬,苏慕雪都拒绝了,说:“自己人客气啥。”卢太太听了总是笑得合不拢嘴,打心里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丫头。
卢家的人知道苏慕雪七岁那年家里失火失去了双亲,因此对她颇为同情,也就更多了份照顾。当初端木正派人来给苏慕雪购置屋子的时候,是伪了身份说是苏慕雪的舅舅。这是苏慕雪的意思,她说她想过低调平静的生活。
苏慕雪打心里一直很感激卢家,甚至将他们视作亲人。卢家亦是同样待她。
……
在那对陌生主仆离开后,苏慕雪也火速的溜出了端木府,回到卜古街的家门口。此刻碧瓷轩还未开门营业,苏慕雪只得从后门进入。
刚踏上通往三楼自己屋子的楼梯,迎面碰上刚起床下楼的卢阳。卢阳一身斯文,并不算突出的外貌让他总是透着一份自卑感。见到苏慕雪时颇为惊讶的推了推厚实的眼镜,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晕红。不擅说话的他十分害羞的打了声招呼:“早,去...晨练了啊?”
被如此一问,苏慕雪一时语塞,尴尬的想:幸好碰见的是卢阳,若是卢月那个精怪的小妮子保准说自己一夜未归。
重重的点头,苏慕雪朝卢阳灿烂一笑,漂亮的小脸蛋上满是洋溢着清纯无邪。这让卢阳更是心跳加速,眼神随意的游移着不敢再正式自己心仪的女孩子。
“卢大哥那么早是去书斋用功哦?”苏慕雪相当的佩服卢阳的书虫精神,几乎是天天都泡在书堆里,要不就是研究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古董”。
卢阳连忙摆手,有些语吃的解释道:“不是的,今天...要...要去师傅家请他鉴...鉴定一件东西。”
苏慕雪好奇,这世界上还有他卢阳不能鉴定的东西?这书呆子虽然很呆,但鉴定宝贝可是一流的!在这镇子上的年轻一辈里可是数一数二的鉴定专家。只是天生内向的他,并不愿意以此作为他的职业。
“是什么宝贝连你都鉴定不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苏慕雪一骨碌钻到卢阳身旁,兴奋的想见识一下卢阳都无法鉴定的东西。
见到苏慕雪突然凑近自己,卢阳的脸“唰”的一下涨得通红,一时不知所措。下意识的就从怀里掏出一条淡蓝色的丝绸帕子。
苏慕雪小心翼翼的接过帕子,摊开仔细观察之——帕子两面都镶着淡淡的金边,但只有一面的金边内一角绣了朵青色莲花,清淡优雅不耀眼。
苏慕雪觉得这条丝绸帕子普通极了,不解的问:“就是条帕子嘛,有什么可鉴定的!不过还算好看,哪儿来的?”
“是...是...是在河边...捡到的。”卢阳回答的口气有些心虚。见苏慕雪一脸高兴的把玩着帕子,卢阳顺水推舟的讨好:“你喜欢的话...送...送你好了。”
“真的吗?”听到卢阳要将这块自己还颇为喜欢的帕子送给自己,苏慕雪脸上的笑容堆得更加灿烂无比。可是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笑容:“你不是说要拿它去鉴定嘛,一定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吧?我怎么好意思收。”
看到苏慕雪突然黯然的神色,卢阳紧张的急忙解释:“不是什么宝贝,只是...有点怪异而已。”
“怪异?”苏慕雪的眼睛瞪得雪亮,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再次打量了一番手上看似极其普通的帕子,好奇的问:“哪里怪异了?”
“它的表面虽然普通,可却闻不到桑...桑叶的味道。”卢阳一脸正经磕磕巴巴的向苏慕雪阐述了自己的疑惑:“丝绸由蚕丝制成,而我觉得...觉得蚕丝上应该有...有蚕子作茧时吃的桑叶的味道。可是这块帕子没...没有。所以……”
话音未完,苏慕雪忍不住捧腹的大笑声打断了卢阳的声音。苏慕雪觉得眼前这个书呆子的脑子简直是被书虫蛀了。看到他一本正经的解释模样,实在忍俊不禁。
“苏...苏妹妹。”卢阳见苏慕雪如此反应,顿时觉得脸部滚烫,自卑的低下头——看来自己的想法被苏妹妹笑话了...还是自己见识不够丢人了吧?
“不好意思,我忍不住。”苏慕雪肆意的笑了一阵,见卢阳一脸尴尬便强忍住笑意,正了正神色道:“一块丝绸帕子由蚕茧变成帕子,其中要经过多少道工序呀!怎么可能还残留着桑叶的问道。”
卢阳恍然大悟,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孩,脸上又多了几分羞涩,腼腆的挠挠头发:“苏...苏妹妹果然聪慧过人,这块帕...帕子苏妹妹就收下吧。”
苏慕雪朝卢阳咧嘴一笑,感激的收下了帕子。
……
回到三楼自己的家中,苏慕雪一头就栽进卧室。
将帕子随手放在窗边的圆桌上,苏慕雪脱下了蓝色的小布鞋,盘腿坐在床中央开始练功。
闭上眼睛深呼吸,待呼吸的节奏完全平稳均匀后,双手合十摆在胸前。心中默默念:“天之吉,地之念,虔诚祈祷,聚我之意......”
——这是运功时最基本的吉语。
“吉语”是祭司或吉人在练功或运功时向天地祷告的祈祷语。如同魔咒一般,可以使体内的吉念迅速积聚在心中,然后由心控制吉念将之传入身体的各处角落,从而发挥各种效果。
每一种祭祀功法都有一句特定的吉语。但不是随便念一下就能发挥出功法的功力的。必须完全参透功法的奥妙细节,并且配合着功法的特质,从而一气呵成的念出来,方能使出功法特有的功力。
在大部分人成为吉人之前,都没有能力学习功法,苏慕雪亦是。只有到了如沐繁堂这般的祭司学堂,方能学到祭司功法。但是通常来说,大部分领悟力不高的吉人,临到死也只能掌握一种功法。一些领悟力高的吉人,在成为祭司后,顶多是学成三至五种功法,那已经算是了不起的高手了!
苏慕雪静静的在心中汇聚着体内的吉念,熟络的将之输入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这是一种对吉念操控的练习,也能增强自身对吉念的感知力和凝聚力。
夏日暖暖的风透过半掩的窗户吹进屋子里。桌上原本静静躺着的帕子被暖风轻轻吹动了一下。青色的莲花图案冒起淡淡青烟,随着暖风吹向床上的苏慕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