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尼不愧是城府很深的夫人,她眼里的惊诧和不大清晰的恐惧一闪即逝,替代这些情绪的是一种轻蔑和高贵的感觉,她走到一旁,高傲地昂起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露易丝冰冷万分的眼眸。说道:“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虽然,是个疯女人生的疯女孩子,但本夫人还是会像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啊……”、
布尼的眼睛里潜藏着笑意,这使她看起来神秘、冶艳、妖媚。当然,一切成熟的蛇蝎女人的描述词语都可以用在此时此刻的布尼身上。但如果要用温柔、和蔼、关爱之类的词语来形容,那就大大地不确切了。尽管她用娇媚的声音说出来的内容非常适合这三个形容词。
露易丝很厌烦她,但这种厌烦并非厌烦胭脂俗粉或者高贵的女人,她只是讨厌这种假惺惺的人。孩子的心是最直白的,他们不懂得很好地隐藏感情,所以此时此刻的从小露易丝的眼里流露出来的情感,除了厌恶,还是厌恶。没有别的情绪可言。
她不大想跟布尼夫人说话,但还是垂着眼帘小小地道了一句:“那还是谢谢夫人的关爱了。不过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我的猫,这难道也是您的关爱么?”她抬起紫色的眼眸,凝视着布尼妆容精致的脸。
布尼无话可说,但仗着自己的身份高贵,她也仅仅用一个眼神就把露易丝看回去了。不管眼神如何冰冷,话语如何咄咄逼人,露易丝那时候也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棒棒糖都还没有舔食完毕呢,哪儿来的脑子跟这足智多谋的蛇蝎美人较劲儿。露易丝也知道自己没啥本事,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仅用凶狠的眼神看了看那三个精致漂亮的女孩和女人,抱着笛罗尔转身走出了这个让人头疼的地方。
笛罗尔见自家主人来了,开心得把头埋在她的怀中,亲昵地蹭着她。
露易丝浅笑道:“你这猫咪也真是调皮,谁让你乱跑来着?这下好了吧,给那些个女的抓住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上药。”
她不知道为何心情异常地开心,高兴。但是也说得过去,一个刚刚逃过了一个生死大劫的人,能不开心么?她终于有一次像个普通的六岁放学归家的小女孩子那样,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那并不豪华的荒凉院子。
当然,本来就精神不太好的吉莉安夫人看见露易丝回来了,显然有些承受不住,本来就看着弱不禁风的身体一瞬间软了下来,差点儿摔到地上。“露易丝……你居然……”她靠树干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眼睛里水雾升腾,眼睛一闭,两行泪珠落了下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这个命苦的女儿,近几日,她一直因为露易丝受到的刑罚而变得食不下咽,睡不踏实。
如今看见她完好无损地走回了这落魄的小院里,她可以吃个开心饭,睡个安稳觉了。
“我没事儿……妈妈,我想洗个热水澡,我觉得浑身都很冷。”露易丝将手中的笛罗尔放到绒绒的草地上,弄来两卷纱布,上了点磨好的草药,然后三下两下把他身上的伤给缠好了。
原本就小的笛罗尔,被纱布包的密不透风的,活像只从法老王的墓穴里爬出来的小木乃伊猫。
她将笛罗尔放回屋子里的软榻上,然后自己走进了浴室,将水温调到最高,冒着滚滚热气的水束从花洒里洒下来,落到她的身上,和周围的冷空气对碰,在她的身上掀起一些鸡皮疙瘩。
寒池,是个梦魇一样的地方。她不要回去,一辈子也不要。在完全独自一人的空间里,她淋着热水,蹲下身子,蜷缩起来,紧紧地闭上眼睛。太可怕了,零下几百度却不会融化的一池水……她昏迷了很久,今天早上才醒过来。
醒来之后见脚上缠绕得死死的魔海藻完全解开了,便拼命地爬出了这个池子。
那时候池子外已经有两个侍卫来准备给露易丝收尸了,可他们一看见六岁的露易丝从寒池里满脸惧怕地爬出来时,都震惊得无法言语了。他们的心里在那一瞬间对这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产生了一种敬畏又惧怕的心理。原本是怀着惋惜的心情来到这里的两人,被吓得不清。
露易丝很害怕,她仅仅是六岁而已,要撑起母亲的罪过,要顶着兄弟姐妹的欺辱,要背负杀人犯的恶名去接受在寒池泡个三天三夜的刑罚。尽管是进去一分钟,她也觉得骨头都要被冰冻裂开了。她的心很坚强,甚至可以说是花岗岩的级别。但是这块坚韧的花岗岩,已经开始被剑士劈开了好几个口子。并且难以结痂。
她的表情一直看上去波澜不惊,仿佛才出去散了个步回来那么简单。可她内心里承受着千百万吨的压力,她快要觉得呼吸不能。
出了浴室,换了套温暖的被火烘干的小棉衣,吃了点粗茶淡饭,吉莉安告诉她最好还是去罗杰那儿走一趟。
一提到罗杰,露易丝自然心情开始沉重起来,仿佛又回归了那个冒着恐怖的寒气的寒池,那个自己才倾尽全力逃出来没多久的可怕池子。但是看了看吉莉安恳求的目光,露易丝心一软,冷着脸还是决定去罗杰的宅子里走一遭。
在将事物安顿好以后,露易丝沉着脸顺着拐弯抹角的回廊向罗杰的卧室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一座高大的金子雕成的华丽大门前,轻轻地扣了扣门,小声问道:“爸爸,我是露易丝,可以进来吗?”罗杰大部分在家的时候都会呆在自己的卧室里看书,或者阅读奏折,再者就是研究战地的地图,总之他只要呆在家里,就常做一些跟自身职业有关的事儿,从不跟夫人们一起翻云覆雨。
听见这个声音,正在房间里认真看书的男人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来了。
在确认那张脸和那瘦小的身子就是自己六岁的女儿时,罗杰更加觉得惊讶了。他的内心里有些很奇怪地情绪,他原本应该是对她完全冰冷的。他平复了自己内心的怪异,冰冷地说道:“竟没有死吗?也算是个奇迹了。”
罗杰说话很精短,并且充满了威严,让人闻而生畏。他的表情是彻骨的冰凉,就像那池子寒水。露易丝毛骨悚然地打了一个机灵,然后说:“是的,让爸爸失望了。”
罗杰深吸一口气,然后看起来愤怒地说道:“我从来没对你抱过什么愿望。”
“露易丝!露易丝回来了吗?”屋内一阵男孩子的声音传来,从微弱的灯光往里看,一身将军装束的杰克正坐在书桌边看着跟罗杰一模一样的一本书,他听闻露易丝回来了,惊讶极了,而且还很兴奋。他在确认了露易丝的脸后,立马放下书,泡着跳着就出来了。
“我跟你说啊!你不在的这几天,我都担心……”杰克十分激动地朝她阐述自己这几天以来的悲伤和担忧,但是话还没说完便被罗杰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小杰克皱了皱眉头,朝罗杰吐了个舌头,小声嘀咕道:“死老头子,凶什么凶嘛,我关心下自己的妹妹还不行吗?”
当然这个嘀咕声被罗杰听到了,他顺势将手上拿着的书朝他的脑袋上一拍,疼得他吃哇乱叫,再也不敢说什么多余的话了。
“我只能依法办法,把你释放了,你自由了。”罗杰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拿着书转过身,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只留下杰克和露易丝在门外。
“遭了,你把爸爸惹生气了。”杰克抱怨地超她嚷道。
“……后果很严重……”露易丝擦了把汗,罗杰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真的不大能看出他是否愤怒了。
不过她完成了母亲的要求,这样就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