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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商玥的脾气如何能忍李媚这样的挑衅,挥拳就要冲上来,但好在她身边还有个比她要沉稳一百倍的小徒弟,见师父就要在这第一庄之内动起手来,跟在商玥身后的银叶赶快扑了上来死命的抱住商玥的胳膊,不让她冲动行事。

“师父!动手之前你也要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银叶人小力薄,这么一拦实在是万般无奈之计,若是商玥硬要动手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但幸好商玥冲动但却不傻,这么一拦的工夫已经让她的头脑有了一瞬间的清醒,握紧的拳头也终是放了下来。

“小姑娘年轻冲动,倒是小姑娘的小徒弟更懂得些事理。”李媚见商玥不再有动手的意思,也没兴趣再管她,只是将目光又转回了顾行尘身上,“顾公子,虽说白姑娘遭遇不幸我也深感遗憾,但我虽保了这桩媒,却并不清楚龙、白两家私下里的恩怨,顾公子若是想从我这儿打探消息,那我只能说,公子是找错人了吧。”

“你别想撇开关系!”李媚摆明了是要明哲保身,但商玥却由不得她得逞,抢在顾行尘前面开口道:“今晨我去看了音若的遗体,才发现她中毒身死后身体很快僵硬,凶手怕是掰不开她的嘴,所以她唇上的胭脂才那样的奇怪,只涂了外面薄薄的一层。也就是说,音若她根本在上妆之前就已经死了,她是死在白家的!”

商玥一口气爆出的消息让屋内的两个人均是唬了一跳,只有顾行尘不知是早就发现了这一点还是提前得知了消息,脸上仍是平静无波。被商玥这样一指责,李媚虽然吃惊但却并无慌乱之色,她定了定神后,向商玥的方向走了两步,双眼微微眯了起来,沉声道:“这不可能,当日是我亲手搀扶新娘下轿,若是白音若在大婚之前就已经身死,那被我搀下轿的人是谁,后来和龙少庄主拜堂的又是谁?”

“这……我怎么知道!”商玥被李媚问的哑口无言,但又不愿意对这个女人退缩,所以只能在气势上找回场子,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让一直在旁边旁听的凌岚都忍不住有些好笑。

不过,商玥所说的又是怎么回事?凌岚只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一件毒杀案,幕后的谜团好像越来越多了。

“李姑娘,虽说你问的这两个问题的确很奇怪,但我相信商姑娘所说的也一定不假。毕竟医仙一断,在江湖上怕也找不出几个人敢质疑吧。”顾行尘适时的一番解释,果然让李媚打消了疑虑。

“医仙?你是落霞谷那位的徒弟?!”李媚惊问。

“如假包换。”商玥一扬头,带着三分傲气回答道。

“凌姑娘,现在你怎么看?”

“依我之见,如果商大夫所说是真的话,那么新娘子死亡的第一现场就不是新房,而是在她的娘家了。如果我们想要得到更多的线索,那就势必要去她的娘家看看……”凌岚正在凝眸思考的时候,冷不丁听到身旁的顾行尘问了这么一句,她也就顺口就将想法说了出来。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白音若之死,同白家有很大关联?”

突然清冷的音色从花厅门外传了进来,凌岚顿了顿,很快便想起了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她眉头一皱,微不可察的向顾行尘的方向挪了挪。

随后进来的人,正是龙轩。

他泛着寒意的目光直盯在凌岚身上等着她的回答,凌岚暗暗翻了个白眼后只好老实的点头,“我是这个意思。”

“行尘,你也是这个意思?”跟在龙轩身后进来的人则是邱少泽,他先是环顾了一下这一屋子的人,目光在凌岚的身上略停了一下,而后就转向了顾行尘。不过他这话虽然是询问,但就连凌岚都听出了他语气中隐藏着的不赞同。

依着邱少泽和顾行尘的关系来看,他既然有此一提,那么便一定有着其中的道理。

可令凌岚没想到的是,顾行尘给出的答案竟然是……“是。”

凌岚立刻歪过脑袋去看他,而恰好他也正回过头来,四目相对,顾行尘只是一笑。

“既然如此。”听到这个答案,龙轩的表情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我便同你往白家走一趟。”

“如此,有劳龙少庄主了。”顾行尘拱手行礼。

“不敢。”

于是,到此为止,凌岚在第一庄为期五天的宅女生活正式结束,接下来就又要转移阵地了。不过这次去白家,凌岚有预感,应该是不会再有她宅的机会了。

不知该说是第一庄的效率高还是龙轩的动作快,反正他们前一天才刚刚敲定要前往白家的计划,第二天早上外表看来是归宁的队伍就已经准备好了。因为白音若之死一直没有在江湖上公开,所以他们这次的拜访行动还是需要打着这个幌子的。虽然在凌岚眼中看来,这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讽刺就是了。这前往白家的大军包括了龙轩、顾行尘、邱少泽这三个核心人物,另外还有自愿跟去的商玥师徒和不情不愿却也得跟着去的李媚,再然后还有放在冰棺里的白音若的尸体,那个一直昏迷方才醒转不久的阮弦,还有一号嫌犯抱琴。

白家离第一庄的路程并不远,这一行人、尸走的这么慢悠悠的,不过一天半的工夫也就到了。许是听闻了女婿龙轩要来,剑君子白逝行早已率了众家人候在门口,凌岚下车之后一看这架势,立刻就感慨这待遇还真是不一样。想她在第一庄住了那么多天,却连那个传说中的龙庄主的影儿都没见着一个,再看白家这边呢,不过是女婿回门,这老丈人竟然要提前在门口候着……看来,这桩婚事该算是白家高攀了龙家,那这白音若的死就更显得蹊跷了……

“这位是?”就在凌岚又一次走神的时候,接待他们的家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相较于其他一个个在江湖上都算的上是鼎有名了的人物来说,凌岚实在只能算是个打酱油的,也无怪乎人家接待的侍者为难。

“我……”

“她是同我一起的。”就在凌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顾行尘已经先她一步走到了她身边,替她回答道。

“啊,小的明白了。”那侍者一见顾行尘表态,立刻哈了个腰就退下了,走人的速度之快让凌岚直咋舌。

不过人已经走了,凌岚也只能向旁边这个人求教,“他明白什么了?”

顾行尘却是笑而不答,只是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方才白老前辈出来迎接那是给我们小辈面子,现在我们理应进去行礼问安才是,走吧。”

“应当进去问安是不假,可是这白老前辈刚刚究竟给的是谁的面子,可就值得推敲了。”凌岚不满他的答非所问,于是便在嘴上讨了个小便宜,暗示他没有人家龙轩那么大的面子。

可是顾行尘哪里是会在意这些的人,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便先一步往院中去了,凌岚见状,也连忙跟上。

先前凌岚分析的不错,白家虽然也算的上是如今武林中的大族,但与已有百年根基的龙家第一庄相比,那也只能算的上是小门小户。别的都不用说,这一进院门,凌岚立刻就感觉到了差距。如果说第一庄中那些森森然的苍松古柏有一种悠远的历史感的话,再看白家院子里栽的各种花卉,一下子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如果要再说明白一点,那就是贵族和暴发户之间的差距吧。

凌岚越看越觉得有些奇怪,她本不清楚这些江湖上的事情,只以为龙白两家这次的联姻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那么,一个将等级观念看的那么重的贵族家庭,究竟是怎么接受一个从暴发户家庭出身的长媳的?

“凌姑娘,你在想什么?”顾行尘只觉得身后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回头就看见凌岚果然又在发呆。顾行尘有些无奈的笑了,真不知道这个姑娘的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怎么能成天都在走神?

被顾行尘点了名的凌岚却不能立刻从自己的脑内剧场走出来,于是她抬起头十分严肃的说了两个字,“疑点。”

于是,顾行尘愣了。

不过他却没工夫多问一句,因为他们已经走到了正堂之前,而剑君子白逝行已经在门口招待诸人入内了。

“药圣。”在顾行尘走到白逝行身边时,他沉沉叫出了这两个字,面上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凌岚不知是神经过敏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觉得这位剑君子看顾行尘的眼神和别人不太一样。

“不敢,在下才疏学浅,药圣二字不过是江湖朋友的胡乱吹捧,万万不敢在前辈面前卖弄。”顾行尘却是深深鞠了一躬。白逝行受了他这一礼,虽然也说了些客套话,却改口称了“顾少侠”,而且那种让凌岚奇怪的感觉也消失了。

待到白逝行看到凌岚的时候,原本一直沉稳的表情却一下子出现了裂痕,甚至连声音都颤了一颤,“这,这位是……?”

这一下不仅凌岚奇怪,连顾行尘也发现了不正常,仍是他替凌岚开口,“白前辈,这位凌姑娘是晚辈的朋友。”

“啊,原来如此。”白逝行一边不在状况地答着话,眼睛却一直没从凌岚身上移开,直到凌岚这个现代人都被他看的不自在了,这位据说德高望重的剑君子才总算是魂兮归来,他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然后便转身进了正堂,不再管这身后的客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可巧凌岚后面的人就是邱少泽,他狐疑的眼神在凌岚身上溜了一圈,然后又拿眼去瞄顾行尘,但顾行尘却不理他,只带着凌岚走了进去,留得邱少泽一个人在后头撇嘴。“切,搞神秘了不起么?总有一天我会把她的身份查出来的。”

插曲一过,书归正传。白逝行的开场词先是对正堂内的这些年轻才俊们先表示了一下欢迎,而后才说到正题上来,他向龙轩问道:“听闻贤婿此番前来是为了小女之事,只是老朽有一事不明,为何贤婿与几位少侠要将小女的尸身也运回了白家,按理说小女出嫁之后已是龙家的人,就算是要下葬,也该是葬在龙家的祖坟,入土为安才对。”

“岳丈说的不错。”龙轩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张别人欠了他钱似的面瘫脸,“岳丈”二字叫的更是随便至极,一点恭敬的意味都没有。凌岚只觉得这冷血动物要搅出点什么事来,果不其然,龙轩下一句话就让这屋子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不过,前提是白音若她在死前同我拜了天地才可以。”

白逝行先是吃惊,而后很快便拉下脸来,“贤婿这是什么意思,小女虽说刚嫁入龙家就惨遭贼人毒手,但与贤婿拜天地时可是有一屋子的宾客都做了见证的,难不成,贤婿如今想不认账?”一句话说到最后,白逝行声音低沉,右拳微握,根本已经是威胁的姿态了。

主人这么一表态,屋子内的气氛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凌岚不由在心中暗骂龙轩这个家伙不禁冷血还没脑子,这种事情怎么能用这么直接这么挑衅的语气说出来呢?简直是蠢死无极限。再看其他人的表情,邱少泽朝天翻了个白眼,明显也是受不了龙轩的这种高调行为,而顾行尘和李媚仍是表情不变,对白逝行和龙轩之间的剑拔弩张好像毫无感觉。而剩下的商玥……

凌岚偷眼瞧过去,却惊讶的发现商玥竟然在走神。

“岳丈误会了,我并非这个意思。”大概龙轩也不想和白逝行起正面冲突,于是自己下了个台阶缓了缓,而后话锋一转,随随便便就将自己弄出来的这烫手的山芋抛到了别人处,“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是让医仙子同岳丈说个清楚吧。”

这样一来,白逝行也就看向了商玥,连带着整个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商玥,这原本走神的姑娘在听见龙轩提起自己的时候就回了神,只是令凌岚没想到的是,被抛到她这里的烫手山芋,她还真的敢接。只见她毫无惧色的朗声对众人说道:“音若在大婚之前就已经被人毒杀了,所以那日同龙少庄主拜堂的人,绝不可能是音若。”

不知道白逝行是被商玥的惊人之词惊住了还是被她这种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行为给气到了,反正他是又惊又怒地一掌拍向了身旁的茶几,“一派胡言!”这一掌大概是怒气上涌再加上想给商玥个警告,白逝行下手十分的重。只见他一掌拍在几上虽然风劲却是无声,一掌拍实,茶几纹丝不动,但几上的两个茶碗却一下子被震成了碎片,四散炸开,茶水洒了一地。

凌岚只是被他这么一手给吓了一跳,但外行看热闹,她并不知道这一掌究竟有多么厉害。倒是坐在底下的这些江湖小辈们各个都是心中一凛,暗叹果然剑君子就是剑君子,刚刚这震碎茶杯却丝毫不伤茶几的一掌靠的完全是内力的深厚,没有三四十年的潜心修炼,绝对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

顾行尘和邱少泽悄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赞叹”一词。

商玥也有些吓住了,但依她的性子,却不是被吓住就肯改口的,就在她还要顶嘴说些什么的时候,从这正堂连向后院的雕廊之外突然传出了个声音,打破了这一时进退不得的场面。

“老爷息怒,当心别气坏了身子。”

能说出这种台词的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剑君子白逝行的夫人,也就是李媚当日口中的那个“兰夫人”。凌岚早就知道这个兰夫人定与白音若的死有关,所以对于她此时的突然出现并不奇怪,她觉得奇怪的是,这位夫人明眸皓齿,身形窈窕,看上去最多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么个年轻的夫人,怎么会有白音若那么大个女儿?

“夫人,你来做什么。”见到兰夫人出现,白逝行皱了皱眉,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叫下人来把一片狼藉的茶几给收拾了。

见他这么做,知道这是把事情交给自己的意思,兰夫人一笑,转身对着商玥道:“玥儿,你同若儿她也算是多年的好友了,怎么她一死,你就说出如此糊涂的话来!我问你,若儿她若是在大婚之前就已经身死,那当日同轩儿拜堂的人是谁?”

商玥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被兰夫人那句“多年好友”给扰了心神。不过最终她还是咬着嘴唇坚持了自己的见解,说道:“……许是有人冒充了她。谁都知道拜堂之时新娘是要盖着盖头的,要冒充,很容易。”

“好,就算你说的对。”兰夫人先点了点头,但话锋一转立刻变得咄咄逼人起来,“可你别忘了,在发现若儿死在新房里的时候,房里只有她的尸体和那个晕了的丫头,没有什么能冒充若儿还替她拜堂的人。再者说了,如果若儿早已死了,那她的尸体又是怎么被运进新房里去的?”

商玥于是被第二次问了个哑口无言,而且兰夫人思维缜密,问的问题已经完完全全堵死了她的思维通路,于是商玥就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却没了下文。凌岚也垂下了眼睛,的确,就算商玥发现的是个重大疑点,但其他的事情也很难说通……

“夫人对当日之事倒是清楚得很。”说这话的是邱少泽,他正端了杯茶在饮,眼睛都没往兰夫人的方向看一眼,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若儿大婚第二日第一庄就派人飞鸽传书送了信来。龙庄主将事情经过事无巨细在信中写的清清楚楚,我因伤心若儿这孩子命苦,早已将这信看的倒背如流,自然对当日的事情十分清楚。”兰夫人对此对答如流。

“既然如此,在下倒有个不情之请,”就在这时,顾行尘突然插话道:“不如我们将当日在新房中的另一位受害者带到此处来问问,也许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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