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记忆，我以为不会再被提起，而你又在我的生活中晃当当的出现，没有面容，多年来的梦境似乎无处不在，能告诉我，你到达了哪里么。
有关莫小暖，席沐城从未想过要去忘记。
那年，荒乱，淡定，心疼。总喜欢以这样的方式去描述一些事，这样会令人觉得美好。
T城的人事让人觉得温善平和，车水马龙，匆匆忙忙。夏天的这个时候空气总会显得格外饱满，仿佛有无尽的欢乐嬉闹窜走在大街小巷，那时席沐城最期待的事便是放学后爬到树上静静等待，希望能看着那个女孩子经过。原因是一个星期前，当席沐城被几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勒索的时候，那女孩刚好经过，她看见他后很天真的大声冲远处喊：“爸爸妈妈，快来看，这里有坏人。”然后接着过来一对夫妇把小女孩抱起来，一家人看起来很幸福，那几个少年便怯怯的让两个大人教训了一顿。
看着他们刚要走，女孩要挣扎下来跟哥哥玩，大人一脸严肃的说：“莫小暖，你再不听话回家就要打屁股了。”
然后叫莫小暖的女孩便只能眼巴巴看着哥哥在身后越来越远，最后她远远冲席沐城露出个干瘪的笑。
原来她叫莫小暖，原来有个幸福的家。嘿嘿，席沐城自己偷笑了几下，那一晚回家他不出所料的又挨了打，因为耽误了做晚饭的时间。
“啊、、哥哥、哥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把傻笑的席沐城的神思拉了回来，往下一看，是那个叫莫小暖的女孩。
水灵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席沐城不觉脸红了，“怎......怎么啦？”
“呜呜......虫，毛毛虫，有毛毛虫......”小手指着树上乱喊。
毛毛虫？那种老鼠一样的身体蝴蝶一样的头的生物？好恐怖的东西，啊啊－－
等席沐城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趴在地上了，全身酸痛，还好树不高不然现在他已经没命了。莫小暖疑惑看着趴在地上的哥哥，接着又是一脸崇拜：“哥哥，你摔得好像超人哦。再摔一下嘛，小暖还想看。”
席沐城看着她一脸渴望的神情正思考着要不要再摔一次给她看的时候，小嘴又动了起来：“哇，是上次的哥哥耶，长得好像哦。”
额。席沐城的逻辑让她的一句话给弄乱了，她到底是不是知道自己就是上次的那男孩啊。
阳光有些猛烈，这个时候是难得有风的，一波盖过一波，像要给你无尽的感受，回忆起来竟是这般美妙。这年莫小暖十二岁，席沐城十三岁。
“小杂种，有种你别再回来。没娘养的东西。”一名妇女提着棍子拼命的追赶，嘴里也不停歇，安静的小巷里顿时激起汹涌声浪，其他小巷里的住户大都是冷冷瞥一眼，司空见惯。
男孩用尽全力跑，不时回头看看女人追上了没，右手紧紧握着，稚嫩的脸庞因剧烈奔跑而通红，浑身是小孩子的野性。从父亲再婚他便习惯每天被追赶，他不停地跑，前方是晃晃荡荡的挤拥人群，每具碰触到的躯体都有温热的体温，也许这样跑下去终有一天会找到出口。终于看不见女人的身影，席沐城气喘的停下，摊开手，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可以给小暖买喜欢的礼物了。他小心翼翼把钱放进口袋里，转身跑向小暖家的方向。
面前是一间装修干净体面的房子，这是小暖的家。男孩低头看看自己有些肮脏的衣服，嘴唇抿得紧紧，他不敢进去敲门，希望能等到小暖出来。这里的世界寂静得很温和，不像小巷里的深沉。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看见小暖的身影，蹲累了的男孩动了动酸痛的胳膊和腿，脸上依然是期待的神情。
“小暖小暖。”终于看见了等待已久的人，男孩急忙大喊。
莫小暖抬头看见站在门外的席沐城，小脸上的阴霾让笑容代替：“嘿，席沐城。”
她的笑很甜美，席沐城想，小暖长大后肯定是个大美人，以后他就要娶个这样子的女孩当老婆。
“走吧。”席沐城拉过小暖的手便往市中心走去。
“去哪啊？”
“给你买礼物，今天不是你生日吗，很重要的日子哦。”这是前几天小暖告诉自己的。
“真的吗？那我要吃蛋糕，还要好多好多气球，能把我带上天的那么多。”莫小暖一听高兴了，今天爸妈都不在家，一个人真没意思。
二十几分钟后，公园的草地上，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大声唱着生日歌。
莫小暖低头认真的把小蛋糕切成两块，口中喃喃是道：“这块是小暖的，这块是席沐城的。吃蛋糕啦。”
席沐城接过蛋糕小心翼翼的吃一口：“真好吃。”记忆中他从没吃过蛋糕，真的很好吃呢。两人脸上全是满足的神情。
“席沐城，等你过生日我要请你吃比你还大的蛋糕。”莫小暖舔舔手指上的奶油说。
“嗯嗯。嘻嘻。”
剩下的钱席沐城全部买了汽球给小暖，两个人的手差点抓不了，这惹来众多路人的目光。
“真的好多汽球哦。席沐城，你看，我好象真要飞了哦，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找到小王子啦？”
“嗯，一定会找得到的。”
席沐城许久不曾这样快乐过，阳光温暖洒下来，他突然低下头沉思了许久，是否可以跟小暖做一辈子的朋友呢。
这天后席沐城没再见过小暖，他偷偷去过几次她家，门一直紧紧关着似乎没人在家。这一年他过生日的时候也没吃到她承诺的蛋糕。
再次见到小暖是在初一新生报到的那天，席沐城是负责接待新生的人员。远远看见她提着行李混在众多新生中，脸上尽是无措。
席沐城走上前去径直提过女孩手中的行李，很兴奋：“小暖。”
“席沐城？真的是你啊，你也是来报到的吗？”小暖原本低落的情绪一时间被抛在一边。
“当然不是，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兄喽。我读初二啦。”席沐城边说边拉着小暖往新生宿舍走去，“我先带你去宿舍楼，然后带你去吃饭。”
“嗯。原本我一个人还真害怕呢，现在好了，有你在。”小暖心里暗自庆幸不用孤单一人。
“对了，你爸妈怎么不陪你来啊？”
“他们忙呗。”小暖脸上有少少黯然，专注于前方的席沐城没注意。
待莫小暖安置好一切后已是下午时分。学校里依旧陆续有大批新生报到，席沐城跟另一个男孩说了几句便带小暖吃饭去了。
学校的新生活令莫小暖难以适应，自己本是单独的群体突然要日夜面对这一大群人，如此纷繁的面目她终学会面对。那是日后的她无法预料的强大。
莫小暖从别人口中得知，隔壁班有个女生对席沐城芳心暗许，她趁课间的时候跑去隔壁门口偷看了几眼，是个漂亮的女生。
下课后莫小暖在球场找到了席沐城，她远远的挥手大喊：“席沐城，席沐城。”
正在打球的席沐城停下了动作，看着莫小暖笑了，一旁的死党沈卫浩笑得暧昧：“哟，你女朋友又来找你啦。”
女朋友的字样让席沐城红了脸，瞪一眼好友：“别乱说，她只是我妹妹。”
不理会沈卫浩的讪笑，席沐城及时扶住跑过来大口喘气的莫小暖：“跑那么快干嘛，又不是吃饭。”
“比吃饭还重要呢，不得了了。”莫小暖好不容易调整呼吸，“二班的林晓薰喜欢你。”
“啊？”席沐城感到莫名其妙。
“啊什么啊啊。笨，你走桃花运了你。”莫小暖不满意他的反应，林晓薰这名字可是费尽苦心才打听来的，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不稀罕。”他早就知道了，他还收过那叫林什么的写的所谓情书呢。
一旁的知晓席沐城心思的沈卫浩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最后被席沐城狠狠瞪了一眼。
莫小暖突然把手探向席沐城：“你没发烧吧。有人喜欢这是件多美好的事啊，我还帮你看过了哦，可漂亮了。”
瞧她一脸渴望的表情好象在说你不要让给我得了，席沐城哭笑不得，他轻轻敲了敲莫小暖脑袋：“你长得也可漂亮啊。”
“啊？”突然听见席沐城说自己漂亮，莫小暖不由低头红了脸，嘟喃着：“席沐城，真讨厌。”
“讨厌，那你还喜欢他。”沈卫浩看到这情景不由调促女生。
啊？喜欢？谁喜欢谁啊？莫小暖大叫：“没有，我才不喜欢他呢。”说完偷偷看了席沐城一眼。
“好了，回去上课了。”席沐城沉着脸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莫小暖愣了会，然后小跑跟上去：“席沐城，要不要我帮你追林晓薰？”
“不用。”
“喂，你走那么快干嘛啊。”
“……”
学校每个周末都会放假，有的二话不说跑回家，有的不想回去听家人的唠叨便留校，好处是白天可以结伴出去疯狂的玩。周末一般只有男生才留校。
“席沐城，我们一起回家吧。”教室里只剩下几个男生在说笑，其中包括席沐城，莫小暖走进这个教室朝他走去。
回头看是小暖，席沐城放弃了留校的念头，把背包往肩上一挎，顺手拉着莫小暖往外走：“嗯，我们走吧。”
“喂喂，城，不是说好去泡吧的吗？”
席沐城没回头：“下次。”
莫小暖跳上席沐城的单车，瞥见远处有个女孩盯着他们看。
“席沐城。”
“嗯。”
“你为什么不追林晓薰？”莫小暖不明白。
“没有为什么。”席沐城不喜欢这个话题。
“她长的漂亮，听说成绩也很好哦。”她不禁羡慕。
“她没你漂亮。”他见过林晓薰，确实漂亮，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啊，又是这句，她又没志气的脸红了，手抓紧了衣襟：“可我成绩不好。”
“笨啊，成绩那么好干嘛，用脑过度会变傻瓜的，你想变成傻瓜吗。”他真想马上拉着小暖作一番告白，突然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了。
“可是她……”
“别可是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次莫小暖没有兴奋的追问，而是幽幽的说：“哦，是这样啊。”
原来席沐城有了喜欢的人。
把小暖送到路口后，席沐城利落把车转了方向，然后对身后的人说：“我明天来接你。”
莫小暖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发呆。
她停在家门前，整个小区都很安静，现在只有她家响起瓷器破碎的声音。
以前，她的家不是这样的，可什么时候就成这样了呢。
莫小暖坐在门口失神望着天空，不知不觉连星星都出来了，闪烁着，它们会说些什么呢。
“小暖？回来了怎么坐这啊，赶紧进屋。”门打开，是母亲。
莫小暖站起来揉揉酸痛的腿，不小心瞥见母亲脸上的瘀青，伸手想摸却被躲开，她看着她：“妈，疼吗？”
女人一愣，没说话径直走进屋里。
父亲看见她也没说话，她喊了声爸便跑进房间里拿来药箱，笨拙的拿起棉签往女人脸上涂药酒。
女人看着眼前神情专注的女儿，鼻子酸了：“没事，妈妈不疼。”
因为这件事，莫小暖一直没跟父亲说话。她觉得他们不爱她了，他们都不爱小暖了。
莫小暖早早便站在路口等席沐城，站的位置是个站牌，隔几分钟就会有公车停下又开动，她等了很久也没见席沐城，脚累了便蹲在路边，想起家里的种种鼻子就酸了。
公车转了好几个来回，在太阳快落下的时候席沐城终于匆忙赶来。
席沐城气喘吁吁的停在莫小暖面前，脸因剧烈运动而通红：“我来了，小暖。”
莫小暖不作声，直接跳上车。
“生气了？”席沐城并不是故意迟到的，他打了那个女人，因为她把他母亲的照片扔进垃圾箱里，吵闹着不让他上学浪费钱。
“没有。”她摇摇头。
“那，怎么不开心？”席沐城问得小心翼翼。
莫小暖突然抱紧他的腰，不说话，眼里蓄满泪水。
观察到她的异样，他不再说话，沉默踩着单车。一路上，风灌满衣服。
到达学校的时候教学楼亮起了灯光，席沐城看着走在前面的莫小暖，心里难受，拍拍自己的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莫小暖没有回教室而是一个人在球场静静坐着。一个人的时候她习惯抬头看满天繁星，想起母亲的脸父亲莫名的冷漠，她的心一片冰凉。
学校欢乐的气氛并没因为她的忧郁而消失。席沐城还是会在下午放学后来拉她出去，有时单纯的逛逛街说说笑，也会吃上一碗凉粉。很少时候，莫小暖静静坐在网吧里，耐心等席沐城打完游戏。这个时候席沐城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表情阴郁而脆弱，这次席沐城在心里暗暗想，以后绝对不带小暖来这种地方。
他把她拉出沉闷的网吧，边走边说：“小暖，明天我们逃课吧。”
“啊？”她惊讶看着她，直觉摇摇头。
意识到小暖跟自己是不一样的，自己是叛逆惯了，他挠挠头觉得不好意思：“不然请假也可以。明天有些东西想给你看。”
她想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席沐城把莫小暖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小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脸有些红：“送你，回去了再看吧。”
莫小暖看着他，然后接过，声音低缓：“席沐城，明天见。”
“嗯。明天见。”
席沐城目送她上楼后，转身开始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