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薇醒过来的时候,只觉浑身的疼痛难忍,她向四周看了看,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偌大的卧室之中,她就躺在卧室唯一的那张大床上。
该不会是被追了回去吧?她第一反应是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她裹着一件很大的浴袍,伸出手去想要拉开来看看,却愕然发现自己的手上缠着绷带,已经是包扎好的样子,来开衣服一看,里头还是自己的衬衫和牛仔裤,绣花鞋却是被脱掉了,现在浑身潮潮的感觉,难受得紧。
头也昏昏沉沉的,她不由又倒头睡在了床上,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气味,却让她觉得莫名的放松和安全,她不由又阖上了眼。
“醒了么?”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极为温和好听的声音。
她刷一下睁开眼,却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二十多岁的样子,眉眼俊朗,叫人一眼看去,会想起《诗经》里那句“彼其之子,美无度”来,着实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而他现在微微笑着,笑意并不明显,但是让人觉得非常温和放松,她一下子只觉自己所有委屈都涌了上来,不由轻轻“嗯”了一声。
“醒了就先去洗澡,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你有一点儿发烧。”他走过去,把一袋子的东西交给她,她疑惑着打开,却是一套衣服,甚至有内衣和睡衣,标签已经被细心的减掉,不过依然能看出是新买的,非常体贴,叫她感动。
她想要下床去,却发现脚踝已经肿起来了,根本踩不下去,他就走过来,微微俯下身,伸出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让他把自己抱了起来。
说来也觉得好笑,她身上都被人打上了唐晏悉的标签,但是唐晏悉实际上只拉过她的手,但是现在她却被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抱着,却感觉不到一点的危险,反而,觉得十分有安全感,这是在唐晏悉身边,从来没有的。
浴室也非常大,浴缸漂亮的像是海底的一颗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他给她放了水,把沐浴露之类的东西都取出来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这才关上了门走出去。
沈绿薇手上缠着绷带,她用干毛巾裹了起来,尽力避免沾到水,这样看起来非常好笑,她用左手脱了衣服,蹦跳着躺进浴缸里去,热水让她舒服的想呻吟出来。
不知怎么的,那个瞬间,她忽然很想哭。
抓紧时间洗了个澡,她觉得精神好多了,用一只手艰难擦干了身体,穿上衣服,睡衣不知是什么料子,非常清软贴身,颜色非常鲜亮丰盛,她看了一会儿,发现有大簇大簇的花朵,还有小鹿和猎人,松鼠在树木间探出头来,很是可爱的样子,又不觉得**。
打开门,看到他就坐在不远处,见到她出来,伸出手来扶着她,她就一蹦一跳回床上坐下,头发湿漉漉的,水顺着发梢滴落下来,他看了一眼,就去浴室拿出干毛巾来递给她,她就把毛巾顶在脑袋上慢慢擦拭。
他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提着药箱,拿了一杯水过来,然后和她说:“你淋了雨,有点发烧,吃了药就睡觉吧。”
她乖乖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好似一瞬间变成了女童,依赖他人照顾。他又道:“手上的伤口给你处理过了,你脚踝可能脱臼了,要接一下。”
她还是点头,看得他一阵好笑,道:“会有一点儿痛。”
她抿抿唇,道:“没关系。”她还有什么疼痛不能接受呢,都被伤害成了这个样子,想起这件事来,她就觉得自嘲不已。
“那你忍一忍。”他蹲下来,捏住她的足踝,沈绿薇不由偏过头去不看他,忽而又听得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啊?”她回过头来的一瞬间,却觉得脚上一痛,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他便施施然站了起来,她动了动,忽然觉得不痛了,于是一脸惊奇看着他。
他只是微微笑了笑,依然是那不明显的笑容,淡淡的,但是格外温和。
“你好好休息。”他说着就走出去掩上门。
沈绿薇却好似想起了什么,对他道:“思思。”
“什么?”他没有听明白。
“思思,我的名字。”她重复了一遍,说得却不是沈绿薇这个名字,而是思思,这是她的小名,因为家中,她排行第四,四四不好听,就改成了思思,成年之后,这成为了她的小字。
她不愿意告诉他沈绿薇这个名字,反而是说了这个名字,却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
他似是有些讶异,随即便道:“恩,思思,你好好休息。”
“嗯。”她也应了一声,拉上了被子,他掩上门的瞬间,她合上了眼睛,很快又坠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她是被痛醒的,她艰难坐了起来,看到房间里已经大亮,应该是白天了,她觉得肚子被绞着一样痛,她心里暗叫坏了,掀开被子一看,那苔藓绿的睡裙上红花朵朵,再仔细一看,床单上也有了。
沈绿薇深觉自己实在是倒霉透了,或者说,唐晏悉果然是个祸害,大祸害!
可是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疼。
此时,门忽然被敲响了,沈绿薇回过神来,一把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门敲了三下,然后被打开,他出现在门口,问她:“怎么了?”
沈绿薇眨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恩……其实……”
“你哪里还受伤了么?”他走进来,低头看着她,“有血腥味。”
这是何等敏锐的嗅觉!沈绿薇扶额,然后尽力用最平静正常的语气说道:“我姨妈来了。”
这次的反应稍微长了一点儿,他才明白过来,略略蹙眉道:“你忍一忍,我很快回来。”沈绿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匆匆走了出去,她愣着了,总觉得事情朝着某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肚子还在痛得要命,她重新躺了下来,蜷缩起来,顺便想起了从昨夜到今天这样一个大起大落的过程。
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从人间到地狱又到了天堂。
话说起来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她莫名其妙在人家家里睡一觉莫名其妙被人家照顾了,但是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对方的情况。
不过感觉上也是出身良好的男人才对。
她在心底暗暗叹口气,又想起昨夜噩梦一般的回忆来,真是可怕。她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浑身发冷,不由颤抖起来。
吴琼说得对,他们的游戏,她根本玩儿不起。
她以为是卓文君遇上了司马相如,却也不想想,当年卓文君可是卓王孙的女儿,而即便是如此,后来他还不是辜负了她。
而如今,她在那些豪门公子眼中,不过只是一件玩物而已。
只是一件玩物。
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她以为自己是谁呢,能让人就这样刮目相看了。
她也不该对那个老和尚的破签有什么期冀之心,肯定都是骗人的。
她其实很傻,很天真。
这样想着,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就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