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分别之后,沈绿薇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宋佑,那个稀奇古怪的梦也没有做过。九月份的天气很快就凉了下来,一阵秋雨一阵凉,过了没几天,便需要穿长袖长裤了,她有的时候穿白衬衫牛仔裤,却配着一双大红绣牡丹鸳鸯的绣花鞋,缎面的,极难打理,但是十分好看。
她或许骨子里有一种难以释怀的古典情结,凉尘笑她:“你搁古代就是一大家闺秀。”
沈绿薇想了想,却道:“不过是山野村姑。”
凉尘便笑道:“哪个山野村姑有你这……这样子的?”
沈绿薇抿唇笑了笑,道:“我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她说这话的时候颇为感慨,她明明出生贫寒,然而骨子里却有着一种矜持清傲之意,说来也是幸运,她虽然家境贫寒,然而父母尽其所能疼爱有加,因此她得以保留这份她格格不入。
凉尘也只当她是玩笑,因此扯开了话题:“先别说这个了,又要开班会了,真是无聊。”
沈绿薇便蹙了蹙眉头,道:“可不是么。”
班会什么的,也不过是一群人吵吵闹闹投票什么的,偏生还要占用她时间,但是到底是不得不去,孙芳菲和她们的关系也不坏。
到了指定的教室,已然坐了不少人,沈绿薇和凉尘找了偏僻的角落坐下,没过多久,吴琼也走了进来,坐到了她旁边。
孙芳菲要说的是一个党员推荐的投票,这同她们并无关系,因此低声说起话来,吴琼欲言又止,沈绿薇看到了,便问道:“吴琼?”
“绿薇……你和宋大少,很熟么?”吴琼想了半晌,终于这么问道。
“嗯……”沈绿薇想了想,这要怎么说呢,说熟悉,其他她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说不熟悉……好像有点儿不靠谱,因此她只是道,“还好而已。”
吴琼点了点头,迟疑了半天,道:“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宋少爷……和他们不太一样,但是到底也是名门世家。”
沈绿薇淡淡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意味:“吴琼,我和唐晏悉分手的时候……也这么想过,但是她们不放过我……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吴琼一顿,随即便道:“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你是喜欢他的吧?”她的目光十分犀利。
沈绿薇微微偏偏头,并不答话。
她心里确却是很明白的。
因此格外怅然。
心知并不能长久,但是却一步步沦陷下去,身不由己。
她微微垂下头去,心中略有些茫然之意,正在出神,却听见有人问她:“沈绿薇,你说呢?”
她抬头不解:“什么?”
陆筱如在讲台上阴阳怪气道:“哟,好大的派头。”
孙芳菲见情形不对,连忙道:“是这样的绿薇,不是马上要国庆了么,大家想组织一下不回家的同学一起参加活动,你赞成么?”
沈绿薇自然是点了点头。
孙芳菲笑道:“那你参加么?”
沈绿薇回头去看看凉尘,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参加的,她便道:“好,是什么活动?”
孙芳菲笑道:“还没定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沈绿薇自然是摇了摇头。
结果十一当天,是去看阅兵仪式——沈绿薇悔得肠子都青了。班级有组织要求没有回家的学生一起看,早上十点是一个颇为惊悚的时间。
而集合是在八点半,校门口。她已经答应了,不好反悔,但是沈绿薇几乎是呻吟着爬起来的,只觉头昏脑胀,坐在公交车上也是头痛欲裂,而幸好凉尘因为本身就在京城,因此也特意要去看阅兵仪式,便多留了一晚。
大多数人都极为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沈绿薇没有吃早饭,又有些晕车,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差点吐出来。
连忙拿话梅含了,才觉好些,观看阅兵仪式的地方是没有座位的,大家不过是挤在一起在路边观看,沈绿薇看到旁边有人拿了望远镜出来,真的觉得头晕目眩。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早有警卫在一边拉起了警戒线,开始清路,不知怎的,沈绿薇好端端想起来元妃省亲的画面,自己倒是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十点钟开始阅兵式,首先是升旗仪式,他们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礼炮的声音,接着是升国旗,接下来便是阅兵。
沈绿薇听到那首军训时听了几百遍的蛋疼歌曲:“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的时候,真的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领导人检阅的时候,观众纷纷拍照,接下来就是此起彼伏的:
“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说实话,军训的时候也有这场面,但是明显被检阅的一方素质极高,那整齐划一的表现简直像是机器人一般被安排好的。
沈绿薇看到这画面,后知后觉想起来为什么宋佑最近会忙成这样了。她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来不去记得这些国家大事的。
这么一想起来,便努力探探身,好在今天又穿了比较高的坡跟鞋,她的视线稍微开阔了一点儿。
没过多久,大家忽然沸腾了起来,沈绿薇踮起脚尖一看,是领导人的车子来了,她拿出手机来拍,调了焦距,使得景象拉近了,她胡乱连拍了几张,自己都没看清,车子就驶走了。
她收回手来翻阅拍的几张照片,有些地方角度没摆好,只拍到了车子和领导人半个身子,她倒也不以为忤,继续翻看,其中一张是拍到了车子的前面,她本来都翻过去了,忽然又觉得不太对劲,不知怎么的给翻了回来,细细打量了一下,悚然发现,那车子里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人,面目依稀有些眼熟。
她惊疑不定,不能确定,只能将信将疑把全部的照片翻了一遍,然而却没能再拍到一张更清晰一些的。
接下来的时候她一直在琢磨,但是越看,越觉得那车窗里印出来的那模糊的容颜,像极了宋佑。
阅兵式结束后,大家都是又累又饿的,好在如今十月的天气并不热,不然还真是难以忍受。
然而今天的活动未曾结束,孙芳菲拖了大家一起去一个小饭馆吃饭,点了不少菜,都是极为家常的菜色,做的也未必有多精致,可是因为是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反而是觉得颇有滋味。
大家很自然的喝起酒来,陆筱如拿了杯子来挑衅:“沈绿薇,喝酒。”
沈绿薇只是道:“我不会喝酒。”
“不会喝?”陆筱如嗤之以鼻,“你是看不起我们吧,也是,你现在是榜上大款了,哈哈,可惜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你得瑟什么?”
“我是真的不会喝酒。”沈绿薇握着雪白的茶盏,里头的茶梗漂浮在碧绿的茶水上。
“哼,大家说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好心来敬酒,你居然不喝?”陆筱如面上已经泛起了潮红,显然是有些醉意了。
沈绿薇姿态不变,哪怕是几个男生拿酒杯伸到她嘴巴边上,她依然是冷冷淡淡的。
此时凉尘已经回家和父母一起吃饭,而孙芳菲却是去加菜,这又是在包厢里,此时她身边没有一个同她较为要好的人,其余人虽然没有过节,但是不愿与陆筱如发生矛盾,便吃酒的吃酒,当没看见的没看见,围观的围观。
一个不太熟悉的男同学看不过去,劝了一句:“算了吧。”
陆筱如立马反击道:“你为她说话?”她哈哈大笑,“哎呦,难道你是对她有意思?可惜啊,人家看不上你这种穷小子。”
那个男生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你胡说什么,我只是看不过去你们欺负一个女生而已!”
陆筱如便嗤笑了一声:“欺负,我哪里欺负她了,我是在敬酒哎,是给她面子好吧,你会不会看事情啊?”
那个男生还想说什么,旁边有人和他说了几句,他便愤愤然走开了。
陆筱如当下更为得意,道:“看,你的相好跑了,丢下你了!”
“我同他没有关系,你不要乱说话。”沈绿薇蹙了蹙眉,神情已然十分不满。
“我不要乱说话,你还别乱搞男女关系咧,和我们说说啊,你有多少个男人了?平时一般陪几个啊,两个,三个?”陆筱如故作神秘道,“听说他们都有些奇奇怪怪的爱好,是不是真的?”
沈绿薇刷一下站了起来,冷冷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不想和你说话。”说着她就想走。
陆筱如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她,一把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摁回椅子里,沈绿薇挣扎道:“放开我!”
“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陆筱如说着,使了个眼色,让另一个和她要好的女生摁住她,自己看了看那杯啤酒,直接道,“给我把那瓶白酒拿来。”
有几个女生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互相看了看,没人有动作,陆筱如冷笑一声,自己开了瓶白酒要灌她,沈绿薇此时已经挣脱了那个女生,但是陆筱如立马过来摁住她,沈绿薇本身力气就小,今天早饭也没有吃,本身便有些低血糖,如此一来,只觉身体毫无力气。
陆筱如掰开她的嘴就把酒灌下去,她根本没有办法喝下去,呛到了,狠狠咳嗽了起来,泼出来的酒弄湿了她的衬衣,露出内衣的形状和颜色。
虽说如此,也有不少酒被她吞了下去,只觉喉头如同火烧一般难受,呛得紧,眼泪直流,脑袋也愈发沉重了起来。
孙芳菲此时回来,吓了一跳,怒斥道:“怎么一回事?”又连忙扶了沈绿薇,“你还好吧?”
沈绿薇已经说不出话来,喘了半天气,才拿起旁边的酒瓶,劈头盖脸朝陆筱如浇了下去,陆筱如尖叫一声已经要扑过来,沈绿薇一矮身,狠狠推了她一把,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众人终于不再坐视不管,拉开他们,陆筱如却像是发了疯一般,大叫道:“你个贱人!不要脸的臭婊子!”
沈绿薇还想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难受,扶着椅子就想呕,旁边有人递给她一杯水,她接过来喝了几口,才看到原来是一脸复杂的阮依依。
她一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脑袋也一片混沌,她扶着椅子,艰难道:“依依,打电话给……”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说完,很快便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她也不以为忤,只道是宋佑另一处居所,然而扶着头去卫生间洗了澡,却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衣服,因此有些纳罕,宋佑为人极为细致体贴,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在衣柜里发现适合自己的衣服,但是此时却发现衣柜都是空荡荡的,又仔细一看,发现这里像是一间设施齐全的客房一般。
心中狐疑着,她穿上浴袍走出房间,却看到有人正好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她披散着头发,还穿着浴袍的模样,不禁一愣,随即问道:“你……没事了吧?”
沈绿薇却比他还错愕:“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