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我记起来了,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小白,我爱你,你回来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你……”
“青儿。”
“是我,小白,我在这里。”听到小白的声音,青儿好像终于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你唱歌好不好?唱你那天唱的歌。”小白气若游丝。
“好,我唱。”青儿咽下哽咽,“啌啌空啌啌……啌啌空啌啌……”
小白的手有了力量,他抓着青儿的手,指头随着青儿的歌声节奏轻轻点着。“青儿,别怕,我本来就不是活人,不会死的。”
“你别胡说,好好躺着。”
“康叔不让你点灯是不是?那个灯笼你点不着是不是?因为我是鬼啊!”小白口气轻松,但是就这两句话已让他气喘吁吁。“我怕我会想不起你,我怕我想不起来你,你就要推开我,所以我不敢去投胎。”
青儿听他声音虚弱的令人心痛,拿手去堵他的嘴,“不许说话,好好休息。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再也不会推开你。”
小白抓住她的手,“我不敢投胎,所以葛周夫人生了个鬼胎,”讲到这里,他笑了,“所以他不敢让别人知道,葛夫人生了这个鬼胎后一直吃斋念佛,但是没多久就死了。只有几个人知道,你看葛周瞒得多好,如今他知道我要走了,你看他多开心。康叔……康叔就是你们的劳头,他知道我是个鬼,可是他不怕我,可是我怕吓到你,那是你还没想起来呢,所以我只能晚上给你挑灯……你说月亮有那么多星星陪他,可是星星离他好远,只有云层会过来拥抱他……”
青儿突然探身过去吻住了小白,小白冰一样的嘴唇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可是青儿觉得好安心,这是她的小白,他在这里,历尽千辛万苦,他在这里等她。
“小白,你不要走。”青儿右脸颊蹭着小白的鼻子,贴在他耳边说:“我有事情告诉你,以后我们一块走,我再不会抛下你。”小白抬起左手在她背上轻抚,“可是,我不行了,不能再维持人形了。我要走了。”
“不要,”青儿哭了出来,“不要走。你在这里养着,不见光你不会消失的。”“青儿,天一亮,我就要散了,你看外面,天快亮了。”青儿看到窗框里一片青色,她冲过去拉上厚重的窗帘,她把门紧紧的关上,她把小白床边的厚帘拉得严严实实。“这样就没事了,这样就没事了。”
劳头忽然在外面喊:“青儿,琉镜要你去看看阿蓝。”
青儿捧着小白的手,不知所措。小白对她温柔地笑着,“你去,你把这屋子封得这般密实,我一定能等你回来。”青儿离开屋子,她站在院子外,想着自己这半年来每每从这门前穿梭,不知道那时小白是否在这里看她,他一次也不叫住她,一次也不。
去阿蓝那里时,她才知道府里在办喜事,不用问也知道是申徒泰和珠儿的婚事,她急急的跑到阿蓝那里,她却已不在那里。婆子说昨晚令公就吩咐为申徒泰娶亲,旧宅就赏给了申徒泰。珠儿的轿子先嫁过去,做了大妇,阿蓝被人绑着打扮了后半夜也装上轿子送过去了。青儿听了脑袋发昏,她最在乎的两个人同时出事,她该怎么办。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打定主意要去救阿蓝出来。青儿赶到新婚的主院,跪在新房门口大喊:“请休了阿蓝!”一时把新郎新娘都引了出来,有人去回了葛周,把他也引来了,葛周问明是阿蓝姐姐大怒:“你们姐妹好不识抬举,把那阿蓝拿了来!”这时众人才想到去找阿蓝,可是昨天她根本就没下轿子,彼时才发现轿上的已是僵硬死尸了。青儿大恸,她大喊:“请休了阿蓝!”
葛令公不胜其烦,命人拉走青儿,可是青儿死死跪在地上,大喊:“请休了阿蓝!”众人拉她不动,葛周嫌她搅了新人,便命人打她逼她离开,青儿心里对阿蓝有愧,忍着痛不肯起来仍然大声喊着。
这时穿着黑色袍子黑色斗篷黑色面具的小白走来,众人不识,无人敢拦。他全不理周围的人,径直走到青儿身边,跪在她身边,掏出一封信,虚弱说道:“康叔说阿蓝的婆子昨天交给琉镜让给你的。”青儿抽信出来。
“姐姐:
我唯一能选的只有这条路,至少,死是我自己选的,他们不能强迫我!
阿蓝”
青儿拿着信,头往地上狠狠一叩,不再起来:“请休了阿蓝!”小白起身向令公走去,葛周脸色苍白,小白站住了,远远地对他说:“休了阿蓝,我们会带她离开这里,你再也见不到我们。”葛周忙命申徒泰写了休书。
在葛家上下一干人面前,小白接过休书,扶起青儿,背起阿蓝,三人一起离开葛府。
实际上,是一人,一鬼,一尸。
黑夜再次来临,青儿和小白埋葬了阿蓝,连同她的休书,她的自由,她的骄傲。他们并坐在阿蓝墓前,牵手等待着最后的时刻,这一次,他们终于能了无遗憾,终于能携手离开。
“小白,我以前说过有事不能告诉你,昨个儿夜里又说有事要告诉你对吧?”
“你想说时再说吧。”
“我现在想说了。我不知道你碰到的那些青儿在碰到你之前是不是我,可是在碰到你之后只有一个青儿,那是我。那里数年,这里几月,我是这样过来的,像一个游魂,总也找不到属于我的身子。”
青儿的手被小白的手紧紧攥着,明明是鬼,明明是冰的,却那么温暖,让她想一辈子抓着,再也不松开。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在那身子里呆了一辈子,可是明明才只有几天。你害怕我吗?你还要我吗?”
小白更用力地攥紧了她的手,“我要你,不管你在谁的身子里,我都要你。你去找你的身子,我去找你。”
“青丝白首,”
“不忍相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