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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雨后的清晨

波士顿入秋以来的第一场暴雨一直持续到今天早上4点左右才停了下来,长达九个小时的疯狂洗礼让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在一夜间换了一张面孔。当新一天的太阳从天边升起后,明媚的阳光下到处都呈现出生机勃发的景象——和昨天早上的阴沉天气相比,仿若天差地别。

今天早上还不到6点钟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人提前起床,来到了大街上。有的晨练慢跑,有的散步谈天,人们都在争相享受雨后的清晨。等快到6点30分的时候,波士顿的大街小巷上已经满是来往的行人了。

空气如此清新,环境如此静雅,就连清晨特有的那种凉意在此刻也变的令人身心舒畅。再加上今天是这个星期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因此人们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位于剑桥区罗斯街的一间面包店同样早早地开始了营业,老板是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人,年近四十岁,来自生活的巨大压力让他的头发已经掉了一大片,看上去非常滑稽。他和妻子是在半年前从南部的一个小镇移到这里的。因为以前在镇子里的时候曾经在一家面包工场干过活,因此来到这里后,他们还是选择开了一家面包店。

由于罗斯街上有很多住宅小区,居住人口非常密集,因此对于食品的需求非常大,尤其是在早上。生活节奏的加快让人们已经没有时间在家里安心地享用早饭,住在附近的人们都习惯在上班的路上买点小吃充饥。在面包店没有开张之前,人们都是在街上的一家小超市里买些零食,但在面包店开业后,几乎所有人都把每天的第一次消费选择在这里。相比那些没营养的垃圾食品,香喷喷的面包显然更有吸引力,再加上附近就这么一家面包店,因此自从开张以来,生意一直非常好,每天光早上就能卖出很多面包,收入非常可观。

通常,老板总是在将近7点钟的时候开门营业,那个时候正是人们出门上班的高峰期。但在今天早上,由于人们起的异常早,因此为了多卖点面包,他便提前半小时开了门。

早上要卖的面包都是前一天晚上做好的,第二天只要重新烤一下即可,这点活妻子一个人就能料理,所以对老板来说,每天早上都是非常轻松的,大多时候他都是站在商店门口,做做运动,晨练一番。

由于面包店的开张极大地方便了周围人们的生活,因此住在这里的人们都很喜欢这对夫妇。每天早上,出门上班的人们只要看到老板在面包店外晨练,都会友好地和他打个招呼。虽然老板并不认识这些人,但仍会笑着报以回应。

和以前在镇子里的时候相比,现在的生活虽然更加忙碌,更加劳累,但却更加充实,更加富有。这个中年男人越来越肯定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此刻,看着雨后清晨的美景,他不由地在心里感叹道,“生活真是如此美好。”

时间已经快接近6点50分了,罗斯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其中有的是出门上班去的,有的是晨练结束往家走的。路过面包店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顺便进去买几个面包。当然,不忘和站在门口的老板打声招呼。老板一边继续自己的晨练,一边回应出来进去的人们,同时还不住地向远处的华盛顿大街看上几眼。相比半个小时前,此刻的华盛顿大街上已经有不少车辆来往了。

“再过20分钟,车会越来越多的。”,老板不禁想到。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在老板的注视下,从华盛顿大街上拐了进来,驶入了罗斯街。

“这么早居然会有出租车?”

老板感到奇怪,他的目光不由地落在了迎面而来的出租车上。

由于刚下过暴雨,地面上满是积水,为了不让路旁的行人遭殃,司机在进入罗斯街后特意放慢了车速。路过面包店的时候,老板向车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位身穿红色上衣的女士正坐在里面。由于汽车开的很慢,因此老板很容易看清了那位女士的长相,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车里坐的居然是斯拉科特太太。虽然斯拉科特太太很少来自己店里买面包,但就凭斯拉科特教授的名气,也足以让老板认识这位美丽的女士。

“斯拉科特太太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老板有些纳闷,目光仍旧跟着那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栋公寓门口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斯拉科特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了一个红色的旅行包,走进了公寓里。

“哦,原来是旅行去了,可是——”

老板感到奇怪,他明明记得昨天早上自己在商店门口晨练时,才见到斯拉科特太太出去。

“到什么地方旅行居然只要一天的时间?”

老板不禁猜想。

待出租车远去后,他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晨练,继续享受美好的雨后清晨。

不过,对于这个早上,并非所有人都有心情去享受——斯拉科特太太就是个例外——从她闷闷不乐的表情就可以想到,过去的一段时间内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

对于即将到来的这个周末,斯拉科特太太本有一个非常美妙的计划——夏威夷的小岛,金黄色的沙滩,蔚蓝色的海洋,舒适的日光浴,惬意的黄昏,烛光下的美食——对于一个已经一年多没有外出旅行的中年女性而言,这次西部之行本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为此,她还特意带上了那件封存于衣柜底部许久的暗红色比基尼泳衣。

但是,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就因为昨夜的那场暴雨,使的原本应该成为美好回忆的夏威夷之旅成了泡影。

此刻,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幕幕情景,斯拉科特太太只能想到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倒霉!

昨天早上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她本是满怀期待。但就在不久后,倒霉事便接连降临了。就在她和安德森太太坐车去机场的路上,先是在市区的一条快速路上遇到了堵车,耽误了将近半个小时,然后就在快要到达机场的时候,出租车又突然出了故障,那个新手司机弄了好半天也没能修好。于是,心急如焚的斯拉科特太太和安德森太太只能选择跑向机场。两公里的路程在平常看来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两位拎着行李的女士而言,却足足用了20分钟那么久。在路上的时候,她们其实已经意识到要错过飞机起飞的时间了,但出于一种对奇迹的渴望,她们还是坚持到了目的地。

走进候机大厅后,两人立刻向服务台冲了过去,和预料的一样,年轻的女接待员告诉她们已经晚了。那一刻,两人彻底绝望了。但就在片刻之后,负责任的接待员小姐查阅了当天的航班记录,意外地发现她们的航班并没有起飞,而是延误了。在当时看来,这个结果绝对是不幸中的万幸。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其实只是倒霉的开始。

满怀惊喜的斯拉科特太太和安德森太太在机场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来到了机场旅馆。和其他同事一样,开始耐心地等待。但是,在将近4个小时的等待后,又一件倒霉事来临了。原本推迟到下午5点15分的航班,又一次被取消了——那个时候暴雨虽然还未降临,但在电闪雷鸣的天气下,出于对安全的考虑,航空公司还是决定取消了那趟航班——机场工作人员告诉带队经理,出发的时间推迟到明天早上6点钟。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毕竟天气因素是不可人为控制的,因此经理同意了工作人员的建议。和其他700多名旅客一样,在机场旅馆里多休息了一晚。

本以为倒霉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好好睡一觉后,便可以登上飞往夏威夷的飞机。但没有想到的是,另一件坏事在他们还没睡醒的时候就已经到来了。就在今天早上4点30分左右,机场工作人员突然打来电话,告知他们由于洛杉矶和夏威夷今早全都是暴雨天气,而且不知何时才能放晴,因此原定于6点出发的航班再次被取消,新的起飞时间暂时未定。

这一次,虽然仍是天气原因造成的,但人们已经无法忍受了。带队经理拒绝了再次推迟航班的建议,果断要求退票。在工作人员劝说无果后,航空公司只能尊重经理的决定,为了表达歉意,他们按照原始票价的150%作出了赔偿。经理当场把钱分给了员工们,就当是旅行取消的补偿。此外,航空公司还给他们提供了免费的早饭,但当时谁也没有心情去吃了。

那个时候雨已经停了,在一片抱怨和愤怒声中,员工们陆续离开了旅馆。斯拉科特太太和安德森太太同样如此。从洛根国际机场到罗斯街,一共用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到家了。

斯拉科特太太下车时,特意瞟了一眼仪表盘上的计时器,时间刚好7点钟。

下了车,走进公寓,迈上通往二层的楼梯。虽然刚才在路上又睡了一觉,但此刻还是昏昏沉沉的。刚刚过去的一天就如同一场梦一样——忙碌,疲劳而且倒霉的梦——斯拉科特太太感觉自己似乎仍没有从梦里醒来。她一边上楼,一边在心里打算,待会回家后一定要继续睡觉,一直睡到明天早上,把昨天的事情彻底忘掉。

斯拉科特太太强打着精神,抵抗着阵阵袭来的倦意,拎着手里的旅行包,一步步地向上走去,终于来到了二层,然后拐进了右手边的走廊。走廊里的顶灯已经打开了,显然有人早早地起来。明亮的光线让斯拉科特太太还没清醒的眼睛感到很不舒服,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如梦游一样向前走去。直到感觉快到家的时候,才睁开了眼睛,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有个人正站在自己家门口。斯拉科特太太吓了一跳,马上精神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继续向前走去,直到走近一些后,她才看清楚那个人的样子。

站在家门口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面容清秀,留着一头柔顺的金发,带着一副金丝镜框眼镜,穿着一件棕色的休闲夹克和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给人一种文雅而学识的感觉。他扬起的手似乎正在敲门,见到有人走过来,急忙看了过来。

“你找谁?”,斯拉科特太太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她走到年轻人面前站住,开口问道。

“我——我找斯拉科特教授。”,年轻人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在打量了眼前这位女士一番后,他还是选择了回答。

“哦,我是他的妻子,请问你是?”,斯拉科特太太表明了身份,接着问道。

“哦?”,听了斯拉科特太太的话,年轻人顿时表现出些许惊讶,但他马上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回答道,“您好,斯拉科特太太。我叫史密斯,是教授的同事,哈佛大学物理系的一名讲师。”

“哦,你好。”,斯拉科特太太友好地和这个年轻人握了握手,继续问道“你找博派特有什么事吗?

“博派特?”,那个叫史密斯的年轻人楞了一下,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似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斯拉科特教授,“我是来取一份论文的,昨天下午和教授约好的。”

“哦,”,斯拉科特太太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门,“怎么,他不在家吗?”

史密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敲了好几次门也没人答应,可能是我来的太早了,教授或许还没有起床吧。要是这样的话,那真的太抱歉了。不过,杂志社的人催我一天了,他们要我今天早上9点之前必须把论文送过去,所以我才——”

听了史密斯的话,斯拉科特太太的表情突然有些奇怪,她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片刻后,她便恢复了正常,急忙说道,“放心吧,博派特每天早上都是5点30分准时起床的,他现在可能正在书房里写什么东西吧,所以才没有听到你敲门。你应该知道,他这个人如果专心起来,是没有东西能把他的注意力引开的。”

斯拉科特太太说话的时候,刚开始还看着史密斯,但说着说着,目光便不由地转到了面前的房门上,后半句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史密斯看着斯拉科特太太奇怪的表情,没有说什么。

“我来开门吧。”

斯拉科特太太一边说,一边从兜里取出钥匙,上前一步打开了房门。门开后,两人一眼便看到客厅里的灯亮着,左边的一个房间里也有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来。

看到眼前的情景后,斯拉科特太太原本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回头对史密斯说道,“你看,我说的对吧。”

史密斯点头笑了笑,跟在斯拉科特太太身后,走了进去。

斯拉科特太太走进房门后,把手里的旅行包扔在地上,然后径直向左边的书房走去,同时冲里面叫道,“博派特,你的同事来找你了。”

不过,当她推开书房的门后,原本轻松的表情突然变了——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阳台上也是空无一人。

“奇怪。”

斯拉科特太太不禁自语,她转过身,发现餐厅里的灯居然也亮着,于是走了过去,同时对站在门口的史密斯说道,“你先坐一下,他可能在卧室里,我去叫他。”

“好的。”

史密斯点点头,迈步向客厅中央的沙发走去。路过书房门口时,他忍不住停了下来,向里面看去。书房里的灯开着,再加上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使的房间里特别明亮。一进门正对面摆放着一张写字桌,上面堆满了数不清的文件资料,还有一本硬皮封面的厚书。写字桌的旁边放着一台先进的传真机,传真机旁边的一个立柜上,堆着厚厚的一摞传真。在写字桌的对面,三个大约一人高的书柜靠墙摆放,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其中一个书柜的柜门打开着,似乎写字桌上的那本书就是从里面取出来的。借着明亮的光线,史密斯看到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的是《微观世界》。

看着眼前的书房,史密斯不禁再次对斯拉科特教授的博学而肃然起敬。看来,如果自己真的想成为和斯拉科特教授一样的科学家的话,还要加倍努力才行。

就在史密斯看着书房走神的时候,突然,一声尖叫从身后传了过来。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反应过来,急忙转身向客厅的另一边跑去。

“出什么事了?斯拉科——”

史密斯一边大声询问,一边跑进卧室。不过,还没等他说完一句话,整个人便如同触电一样定在了那里。斯拉科特太太此刻就站在他身旁,由于害怕,身体本能地拼命向后退去,后背死死地贴着墙壁,同时不停地尖叫,并且用双手捂着眼睛。

“这——”

看着眼前的一幕,史密斯同样害怕地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就在两人面前,斯拉科特教授正背对着窗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似乎僵住了——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已经死了——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是被活活吓死的!

“天呐,这是怎样的表情阿!”

史密斯吓的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顺着斯拉科特教授的目光看去——对面除了一面普通的墙壁外,就只有一张小木桌,上面放了一台陈旧的转盘式电话。

“什么也没有呀!可是——”

看着斯拉科特教授睁大的双眼,充满恐惧的眼神,史密斯不禁猜想,也许有什么东西曾经出现在斯拉科特教授的面前吧。

一些可怕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让史密斯顿时不寒而栗。

斯拉科特太太已经吓的跌坐在地上,停止了尖叫,开始不停地哭泣,也不知是伤心还是害怕。

史密斯仍旧愣在那里,他的目光从斯拉科特教授身上移到了斯拉科特太太身上,然后又从斯拉科特太太身上移回到斯拉科特教授身上。他本能地希望做点什么,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头绪也没有——直到他再次看到小木桌上的那台电话。

“对,报警!”

史密斯拼命控制抖动不已的双腿,迈步走到了小木桌前,举起了听筒。这时,他才发现电话线被拔了下来。那一刻,史密斯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与此同时,看着眼前拔掉的电话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在昨天下午,当自己重新给斯拉科特教授打回电话的时候,听筒里传来的就是断线状态的提示音!

“难道,教授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史密斯的脑海中,他转过身,突然发现自己此刻就站在斯拉科特教授的对面,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自己就是那个可怕的东西!

“那个打电话的人!难道——”

史密斯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我,我,我,我去报警——”

史密斯吓的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他的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到。汗水从柔顺的金发间流了下来,浸湿了眼镜的金丝镜框。

斯拉科特太太仍坐在地上哭泣着,史密斯则努力地移动脚步,向卧室外走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出卧室,来到了客厅,接着又艰难地向房门外走去。

来到走廊后,史密斯才感到轻松了一些。他先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如同精神崩溃了一样。好一阵后,才恢复了些许神智。突然,他猛地大声尖叫出来,似乎这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阿!”

伴随着这声尖叫,史密斯疯了一样向外冲去。

就当人们都在享受雨后清晨的美好时,史密斯却经历着人生中最恐怖的一段时间。

看来,刚刚过去的这场暴雨带来的不仅仅是新鲜的空气,还有可怕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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