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大小姐!”语璇进了门,学着吴嬷嬷的样子,低着头,动作生硬地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了!”童大小姐站了起来,双手扶住语璇,赞道,“啊,这身衣服穿起来才像个样子,妹妹身上的贵气一下子就显现出来了!”
语璇被她一赞,心中大乐,正在说两句违心的谦辞,但刚刚抬起头,便见卸去斗篷的童大小姐穿着一身银丝淡粉的旗袍,肤色如雪,身形绰约,完全是古装片中的美女的装束,不过,她的脸上依旧蒙着黑纱,让人无法看到黑纱后那绝世的容貌。语璇心中有些奇怪,但她觉得古代女子或许是有蒙着黑纱的习俗,也就没有在意,依旧把适才想好的几句谦语说出:“谢谢大小姐夸奖,是姐姐相赠的衣服好看,才衬得我比先前精神了许多!”
吴嬷嬷这时也赞道:“姑娘必是大户人家出身,真是会说话。”
“嗯,”童大小姐也很欣赏的目光仔细地打量着语璇,“真是不错。”
“大小姐,”吴嬷嬷这时说道,“大小姐若没别的事,我先退下了。”
“好。”童大小姐对吴嬷嬷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语璇到桌案旁边坐下,“来,妹妹,咱们坐下来先吃饭。”
语璇这才看到桌案上已经摆满了一桌盛筵,其中除了三个青瓷大碗盖着盖子看不到其中的菜色外,其余的几个冬菇青菜、虾籽冬笋、豆苗鸡丝等都做得精致异常,就在语璇还在感叹这些小炒的时候,童大小姐上前将那三盖碗的盖子揭开,并一一介绍道:“这一碗是江米酿鸭子,这一碗是三丝鱼翅,这一碗就是一品锅了。”
“哇噻,”语璇望着一品锅里由白鸡、白鸭、海参、鱼肚等组成的精巧图案,以及那碗用料十足的三丝鱼翅,心中不免暗叹,“这童府是个什么人家啊,两个人吃饭都搞得这么奢侈,这可让你姐我情何以堪啊!”
“慢着,”语璇转念又想,“这个姓童的小姐家里这么有钱,在清朝这个年代里,要么她家里有人是做大官的,要么家里就是像盐商、票号之类的大商贾。可是,她从粥厂的灾民里把我召了来,不是说让我给她当丫鬟的吗?《红楼梦》里丫鬟不就像紫鹃和雪雁那样的,最多像袭人那样和少爷有染的才能高人一等,不过,她们也不可能跟自己主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吧?这一大桌子的菜,并且还都是上等的规格的菜色,这让姐有点不明所以了。”
童大小姐似乎看出了语璇脸上的疑惑,她亲自给语璇盛了一小碗鱼翅,然后语气舒缓地说道:“妹妹一定饿了,先吃一碗,再听姐姐给你细细道来。”
“哦。”语璇看着碗里那汁浓玉润的珍馐美味,也顾不得心里那些疑问了,于是一手接过鱼翅,一手持着汤匙,没几口便吃得干干净净。
见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童大小姐笑道:“妹妹别急,慢慢吃。鸭子汤也煨得够火候了,趁热喝一点。”说罢,又拿一个小碗去舀那碗江米酿鸭子。
“姐姐,来一大块鸭胸肉!”语璇让鱼翅羮开了胃,这时看到那丰润精腴的鸭子,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欲。
童大小姐对她那已然失态的吃相倒也不以为意,用筷子分了一大块鸭肉在汤碗内,递给了她,并一边看着她把食物往嘴里塞满,一边说道:“这次请妹妹来我们童府,是想请妹妹帮忙做一件事!”
语璇这时正站起来去夹一品锅里的鸡腿,她舐着嘴唇正陶醉在鸡腿的香味里,没有在意童大小姐那肃然的神情,只是随口问道:“什么事啊?”
“想让妹妹入宫参加选秀!”童大小姐正色道。
语璇啃了一大口鸡腿,正在嚼着,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哦,选秀啊。”
自己重复了一句,语璇方才警醒,“选秀?”
童大小姐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入宫参加选秀!”
“我……”语璇险些让嘴里鸡肉咽到,她咳了几声,“让我入宫当秀女?”
童大小姐没有说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为,为什么啊?”语璇把鸡腿甩在一边,睁大了眼睛大声问道。
童大小姐的眼神如电掣般扫过语璇,然后站起来背过身去,缓缓说道:“其实,我是旗人,本不姓童,而是姓佟佳,我闺名叫绮萱。”
“佟佳·绮萱?”语璇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一时不知从哪里问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化名“童大小姐”的绮萱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怅然说道:“家父曾是陕西西安驻防八旗的三品协领,我们这些旗籍女子照例要参加内务府三年一度的选秀,由于先朝的道光皇帝驾崩,当朝皇帝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不需要选秀女入宫。道光皇帝是道光三十年正月去世,算下来,咸丰二年正月才够三年,不过,内务府按照旗籍的秀女名册,自去年夏秋之末就已开始遴选秀女入宫。我的年纪已经超过了十七岁,按规矩不能入宫选秀,可是我的妹妹却在去年九月选入宫中。”
“她叫什么名字?”语璇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叫绮莙,”绮萱的语气十分忧伤,“莙为水藻,真的是命如浮萍,入宫一个多月后,便过世了!”
“过世了?”语璇一惊,“怎么回事啊?”
“她因何而逝,到现在还是个谜!”绮萱黯然道,“她过世二十多日后,我阿玛才得到消息,当时遗体已被安葬。死因为何,宫中讳莫如深,阿玛多方打听,只从一个太监口中得知,妹妹在储秀宫过世,是他人残害还是自尽绝命,都不清楚。”
“皇宫里这么可怕啊?”语璇十分不解,“秀女进宫,不都算是皇帝的妻子吗?难道皇帝会容忍自己的妻子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
“秀女,算不上皇帝的妻子。”绮萱回过头,为她解释道,“一般人家的尚有妻妾嫡庶之分,秀女入宫,如果没有封号,就不入帝册,所以就算不上皇帝的妻子。”
“哦,是这样啊。”语璇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来刚才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让我入宫参加选秀呢?”
“我,”绮萱稍有踌躇,“我想让你入宫帮我打探出我妹妹的死因!”
语璇心中一惊,暗想:“啊?这么危险的任务,竟然让我去做?天哪,皇宫里那么可怕,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让我去不就等于是去送死吗?不行,不行,虽然我很同情你那个妹妹,可是我也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啊?况且,当秀女又不是什么好事,有可能一辈子见不到皇帝的面,即便是得到了皇帝的宠幸,也要面对那些无休无止的**争斗。对了,现在的皇帝是咸丰皇帝,那就是说慈禧太后也是在这个时候进宫当了秀女,那,那,那我要当了秀女,岂不是要跟未来的慈禧太后PK?不行,不行,姐虽然有点心机,但和慈禧太后那极品恶女比起来,真是天上地下,不论如何,这条路绝对不能选!可是,吃了人家的东西,穿了人家的衣服,现在要是不答应,她不会要我赔她吧?唉呀,这个时候,赔钱是小事了,在粥厂的时候,那个大胡子肌肉男是她的手下,如果他们想对我怎么样,我还不是像小鸡一样被欺负吗?在这里,我是个在粥厂捡来的小丫头,他们即便把我卖到青楼也没人会管啊。怎么办?怎么办?进宫是死,不进宫可能会比死还难受,选哪个?”
“姐姐,你饶了我吧!”语璇胡思乱想了一阵,越想越着急,最后眼泪也急得流了出来,“千万别让我进宫当秀女啊!这身上的衣服,我刚穿上,还没有弄脏,我等会换下来还给你!刚才吃的鸭子、鸡腿,还有鱼翅,我一定赚钱还你。我不想进宫当秀女,你妹妹的事我很同情,可是,我真没胆量去宫里当干这件事啊!”
语璇的反应似乎在绮萱的预料之中,她平静地在桌案前坐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并不是我要强人所难,只是,这件事解决不了,我绝不会罢休!我阿玛在妹妹死后不久,便被朝廷无缘无故地罢免了差使,额娘和阿玛经受不了这些打击,双双病逝,两个月里,家门遭受如此变故,其中原由竟然混沌莫名,我岂能甘心?”
“可是,”语璇哭道,“为什么要选我啊?那么多人,选别人不行吗?我刚刚穿越到这,就让我干这么危险的事,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一哭起来,说话便有点哽咽,后面几句在哽咽声中说得含混不清,身旁绮萱只道她在报怨,并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
“妹妹既然吃了这顿饭,”绮萱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凌厉,“那这件事就必须去做。况且我把如此机密的事都告诉了你,你不去做,我又怎么能保证你不会出去乱说呢?”
“我不会说的。”语璇哀求道,“真的不会说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绮萱正色道:“事关身家性命,我怎么会信你呢?”
“我发誓,发多毒的誓都行!”语璇像可怜的流浪小猫一样望着绮萱,希望她能放过自己,“我真的不会出去乱说的!”
“妹妹,”绮萱的语气又转为温和,“入宫当秀女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机会,入宫之后,如得君宠,便荣身富贵,总比你在粥厂讨饭要好得多吧?况且,入宫后一切都由我花钱照应,一定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听绮萱的语气,似乎自己如果不选入宫这条路,她便会立刻翻脸,语璇心里暗道:“唉,算了,先保住命要紧,姑且先答应了她,回头再找机会逃脱。”
不过,语璇还是有点不死心,她突然想到个理由,便说道:“秀女不都是旗人吗?我又不是旗人,应该没办法入宫的吧?”
“这我早有准备,”绮萱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帖,翻到其中一页,“荆州八旗驻防军营的副参领赫宜·云保在和太平军作战时全家阵亡了,他有位女儿年方十六,已经登记在内务府的秀女名册上。所以,你就以泰保之女赫宜氏的身份入宫!”
“可是,”语璇问道,“她不是全家阵亡了吗?”
绮萱微微一笑:“就说女儿寄居在亲戚家,未曾经历战火。”
“啊?连这理由都想好了?”语璇这时才明白,自己陷入了一个阴谋的漩涡之中,“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也许今晚睡一觉,明天就回到前世的世界了呢!”
“唉!”语璇拭去泪痕,无奈地长叹一声。
绮萱见她已经认命,便不再逼她,于是温言说道:“妹妹,饭菜快凉了,再吃一些吧!明天咱们就要启程进京了!”
“明天?进京?”语璇大惊,“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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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狐》小花絮◆(无关剧情,可以略过)
【语璇】:那个一品锅吃着不错
【喻之林】:废话!那是人家按御膳的做法做的,能不好吃吗?我是没机会,有机会一锅我都能吃掉!
【语璇】:(可爱)喂,我给你捎了一块,给!
【喻之林】:(大喜)真的?怎么还用纸包这么多层?是鸡腿吗?
【语璇】:(跑远)是我吃剩下的鸡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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