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来到玉锦阁,何明远也听到了些风声,见了风萧萧便问道:“侯爷,太后真的去了?”风萧萧点点头:“是,今日大行。”何明远号哭几声,还使劲揉着眼睛。风萧萧冷笑道:“给我搬两百匹粗布出来。”何明远忙应道,“是是是。”
一会叫伙计搬了出来。风萧萧叫家仆套车送回去,一边问:“多少钱?”何明远笑道:“200文一匹,共40两,算是我孝敬的了。”风萧萧也没推让,冷笑道:“现在还是200文?”何明远楞了一下,突然狂喜道:“是,是,现是国丧,这白布,人人都是要的,好事,好事,天助我也。”说着举起巴掌,连连拍着自己的头,咧嘴笑个不停。
见他乐极发狂,风萧萧皱眉道:“瞧你狂成这样!快收收罢,叫人告了,脱层皮还是轻的!将店里鲜亮的绸料统统收好,全堆粗布来卖便是。”何明远极力压制,嘴角仍怪异的抽动着,只道:“是,极是。”风萧萧又派李满去宣满那说一声,自己先回府了。
回府后四处一看,金玉红艳都没有了,入目皆是一片净色,风萧萧点点头,叫人将一百匹粗布交给徐盛、田东,让他们铺排起来,又叮嘱几句:“不消特地作什么,一如平日就可,行为恭谨些,禁饮酒、听戏、弹唱等。”众人躬身应了。
风萧萧又叫开二门,让林墨带几个小厮将另一百匹白布搬进南正院,打发他们回去。林墨踌躇道:“还有一事,那个来旺儿,在马棚也捆了半天了,看着有些受不住了,怎么处置呢?”风萧萧一听是那个想偷进二门的小厮,‘哼’了一声道:“打他二十鞭子,撵出府去,不许再进来!”林墨忙应了下去。
风萧萧令锁了二门,回到南正院,风念屏、贺青兰也来了,她们忙了半日,所有犯忌之物都收了,内院只余一片素净。风萧萧将白布指给她们看,便自己倚在榻上,只管吃茶养神,他奔波了半日,也有些累了,叫离玉在身后锤锤。风、贺两人也不在意,总归风萧萧在身边胆气就壮了,自顾商量着。
风念屏计较道:“这么多匹,若都交与针线房,三天三夜也赶不完,横竖我们院里的丫鬟都会一手针线活,不如将若干匹发给各院自己作,针线房只做那些大的、粗的,各人的衣裳自己领了布来作,岂不又快又省事了?”贺青兰听了,也说好极,就这样办。
两人商量出了章程,也有些饿了,便传了饭,几人一起吃罢,各自安歇。
次日分派下去,院里人人有事可做,也就定下心来,不再惊怕了,日夜赶制,不消数日,府内外挂起了青幛白幔,重重门上结着白布花球,丫鬟家仆都着一领白衫儿,一切井井有条。
韩勉是常往礼曹去的,与其中几个书办、承事郎很熟,他又去详加打听一回,加之礼曹又出了邸报,便抄了一份,回府禀告风萧萧。风萧萧叫人引他进南正院,风念屏、贺青兰都躲在屏风后听。
韩勉道:“哲毅太后四月二十病势就极沉重了,各太医尽心调治,挨到二十二日还是去了,皇上一恸而绝,数次大哭至晕厥,幸得皇后、孙贵妃劝着,才不至于哀痛伤身,太后大行,按制理应罢朝三日,封铺三月,一年内禁婚嫁、饮宴、戏曲弹唱等。”
“但皇上悲痛至极,言称哲毅太后有大功于源国,下旨按天子之制,全国国丧三年,群臣跪地苦劝,皇帝大怒间,突然哲毅太后身边伏侍的几个嬷嬷、女官求见,呈上哲毅太后遗笔,说自己福薄功微,若身后大典太过隆重,劳民伤财,徒费国力,自己在天之灵也难安,故请求皇帝,从简举行。”
“又说举国商户闭门一日便少了一日的衣食,若封铺三月,不免衣食无着,艰难度日,反成了自己的罪过,请皇帝封铺三日便罢;又道民间禁婚嫁一年,却耽误许多好姻缘,请皇帝体谅民心,禁三月即可;又言戏子、吹鼓手、梨园操役虽贱,亦是养活几口人,若禁筳宴音乐一年,也断绝一家生计,请皇帝格外开恩,国丧三月便罢。”
“点点滴滴,重重嘱咐,全想着社稷万民,并无一点关照自己,皇上读了之后,泣不成声,文武百官也伏地饮泣,此事一经传出,朝野颂赞如潮,人人称之‘贤后’‘圣人’。”
说完之后,韩勉递上邸报,风萧萧看了一回。上面详述了哲毅太后大行的各种仪式。今上内着素服,茹素持戒,以日代月,守足二十七日。缀朝五日,京都亲王以下王公贵族,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并嫔妃、公主、王妃、命妇等入朝哭临。召各大寺庙高僧,遣中使迎来宫中,礼忏营斋,设水陆道场。诸大臣议谥‘慈圣光献至德宣仁温惠哲毅太后’。
又有一条不起眼的消息:“淑慎太后闻讯也哀痛不已,请求早归京都,祭奠哲毅太后,而皇帝因哲毅太后逝世悲痛欲绝,深恐淑慎太后往来奔波,或伤心过度,或劳累疲惫,身体欠安,忙遣女官前往劝慰,让她安心静养。”
风萧萧看过一遍,挥手让韩勉下去了。这时,风念屏、贺青兰才从屏风后走出,俱是泪光盈盈,贺青兰拭泪道:“哲毅太后心怀万民,恩泽天下,真是我等女子之楷模。”风念屏也含泪拼命点头。风萧萧抚一抚邸报,大有深意道:“是啊,她真是用心良苦。”
皇上考量再三,还是照哲毅太后的遗意发了恩诏。几道恩旨一出,天下万民如逢甘霖,奔走相告,无不感极涕零,望北朝拜,又因此事全赖哲毅太后宽仁体恤,人人感恩戴德,铭记于心,所以上下人等,不论有钱无钱,都竭尽全力,个个身穿白衣白帽,挂白灯笼,张白屏,白幔儿。
一时间,白布粗布的价竟大涨起来了,原先二钱银子一匹,到四五钱,后来七八钱一匹还买不到手。何明远的店子里,从早到晚,挤满了人,争着叫着要买布,店里掌柜伙计一齐上阵,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才招呼得过来,银钱更不用说,哗哗哗像水似的一个劲流进来。
又过几天,出了一张邸报,一个国公、一个吏部侍郎,在国丧中饮酒作乐,被人告发,今上大怒,将他们夺爵贬官,投入牢中议罪。又有内大臣及命妇,在梓棺前哭而不哀者,交礼部议处;而痛哭流涕、声泪俱下者,则动辄赐予珍宝;如今已有几个诰命被斥,丢了脸面,是以叩见金棺时众人无不呼天抢地、如丧考妣。
这几件事一出,人人都知皇帝对这次大丧极为看重,高门大户更是噤如寒蝉,不敢有丝毫怠慢疏忽,不惜耗费,盖孝棚、扎白彩、请僧道、设忏坛,那白布白绸一车车往家里送。如此一来,别家店里存货一扫而空,唯独何明远店里人满为患,以前取笑他的人,如今目定口呆,后悔莫及。
没过半月,何明远店中的粗布都卖尽了,所得有八千多两银子,他喜滋滋的来向风萧萧报账,说罢又叹道:“如今也只好歇业了,门外还有许多人排队等着呢,现整个宣州都知道我们‘玉锦阁’了,还有人千里迢迢来买呢,可惜了,可惜了。”
风萧萧道:“别的店就没有了吗?”何明远得意道:“他们哪有侯爷这般神机妙算,所存不过几百匹白绸白缎,没两天就空了,那艳色的又不能拿出来,如今只有看着我们干瞪眼罢了。”
风萧萧笑道:“既有这许多买家,为何不再去进些来?”何明远吐舌道:“侯爷你是不知,如今人人都要一身白衣,一时间哪去找这么多布来?我们还好是预先进了,那并州、相州,多少个大店老店派人在那守着,围得水泄不通,连个布头都流不出来,就是多赶些出来,也紧着京都用了,这白布缺着那!上面又催得紧,许多人拿钱还没处买去。”
风萧萧笑道:“既如此,若还有布,你肯要么?”何明远跳起来道:“若真有,我可乐死了。现我们‘玉锦阁’整个宣州都有名的,还有人称‘玉锦阁’是宣州第一绸缎庄呢。便是平买平卖,不挣什么钱,有个名声也好,日后不怕同行打压了。”
风萧萧的:“果真?我还有些存货,你要,一两银子三匹拿去。”何明远连连作揖道:“要,要,市面上价要高一成呢,如何不要,我就知道侯爷一向关照我。”
当下何明远回店取了五千两银子,交与风萧萧。风萧萧叫来罗玉真、李满、林墨几人,开了一个院子,搬出一万五千匹粗布,给何明远运了回去,三四天就卖光了,便拿了银子又来,陆陆续续,将这五万匹白布都搬了去,共交给风萧萧一万七千两银子。
风萧萧将这银子依旧让素心收好,素心见风萧萧一下拿回这么多银子,水眸灼灼,异彩涟涟,虽未说话,但那含情脉脉、景仰憧憬的眼神,却比一切语言还要动人。
风萧萧笑吟吟的搂着她温存了一阵,惹得她俏脸通红,自从将银子交给素心打理之后,她就已经是自己的人了。风萧萧作为一家之主,按理说整个府中的银钱都归自己调用,但这毕竟是公中的,也有很多顾忌,若非有明确的理由,否则很难动用大笔的银钱,比如这次,风萧萧无法说出自己为何要进粗布,只能硬压着办下去,这种办法可一不可二,会坏了规矩。
所以风萧萧一开始就筹谋攒下些私产,这才是完全属于自己,可以随意动用的,私产包括银子、土地、金玉等。侯府中院里房里都是人,风萧萧不可能把这些一个人偷偷藏起来,也没必要,那么选一个或几个亲信掌管是必然的了。
素心小心谨慎、温柔稳重,又知情识趣,明了自己身份,不会有什么出格痴心妄想,她还是独身一人,没个父母亲戚,除了自己,没人可以依靠,更重要的是,她很有心计,城府也深,风萧萧选了她打理自己的私产,而确保素心忠诚最好也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纳她为妾。
次日,风萧萧念着罗玉真、陆云深长途进货辛苦,各赏了他们五百两银子,林墨、李满及几个搬布的家仆伙计,各赏了十两,何明远这边也是各人送了十两银子。
陆云深兴冲冲的拿了银子回家,交与小妹。陆云英道:“哥哥哪来这么多钱?”陆云深笑道:“上趟差事侯爷又赏了。我们老租房子住也不妥,你不是早就相中西冷桥边那个院子了么?地方又好,房屋又整齐,整套家什桌椅都是奉送的,不过要价六百两,所以一直拖着,这下可以买下来了。”陆云英笑笑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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