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宴会上,众人的讨好声,苏家众人的惶恐,世子爷姬灏靖的冷清,苏沐修的幸灾乐祸,都被林昭看在眼里。一个世子爷来到这偏僻的小镇,还和苏沐修是师兄弟,林昭怎么想怎么觉得呆在苏家太过麻烦。
当初来应招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这苏家是个官宦人家,老爷子辞官回家,但是家里的根基还在,不说老爷子门生遍布,单说三爷便是四品武官,现下苏沐修的师兄竟然是个世子,以后苏沐修去参加了科举,将来肯定是要为官的,靠着苏老爷子的门生,以及这位世子爷,想要一个好官职以及升迁肯定是简单的事情,林昭越想越觉得未来前途渺茫,而后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一定离开苏家。
偷空林昭离开苏沐修的身后,独自一人走出这热闹的所在,心内的孤单在喧闹的人群中愈加的汹涌,她无法让自己融入这片喧闹去,想起自己再这个世界的毫无所依,想到自己与小安面对着那不可知的危险,她甚至没有勇气继续让自己安宁的享受此刻的生活。
随遇而安,那是在没有危险没有未来只有现在的生活情境下;她无法让小安与自己颠沛流离,无法让小安的生活陷入那种朝不保夕的境况,所以在苏府安定下来,可心内的担忧却从未停止。
秦叔也就是现在林昭的干爹、小安的师傅在这个小镇的隐居本就是一种不平常,她不知道她的这具身体原本的境遇?不知道小安的娘岚姨到底为何而躲避在那样偏僻的村落?不知道为什么干爹和岚姨相离不远、原本相识却不去见彼此是什么缘故?还有苏家为何偏安于临水镇?虽说这里是他们的祖籍,但是依仗苏老爷子在皇城里的地位,绝不可能会无法在京师之地落脚?四品官虽然不算大,但是也是有品阶的,还不小?还有庞家的家母逝世,选择了再临水镇落脚?庞家和苏家不可能像是表面这样浅淡的关系?否则大夫人王氏要给苏沐修娶妻,选择了庞家的小姐,而苏老爷子却不阻止这件事情的发展?突然的苏沐修的师兄来了,这个师兄却是个世子。苏家和王爷会否有交集?一旦和皇家扯上关系,他和小安还会安宁吗?而且读过这个时代历史的她知道各国之间只是短暂的和平,随时会有战争。那时她和小安该怎么办?这些杂乱的关系让林昭觉得无奈,她只想要安稳的过好日子,却不得不面对随时就会毁了她现今生活的问题。
她从未像现下这般认真的思考过,苏府的书童生活太过安逸,这种安逸让她忘记了危险,她不知道若是她继续忘却,她会不会将自己与小安置于险地?她开始不敢想象。慌乱的脚步,胡乱的走在苏府里,遇见认识的丫鬟小厮与她招呼,她都都没有听到,只是神思恍惚的游走在苏府,心里充斥着各种悔恨、懊恼、自责、庆幸等等情绪。
不曾注意自己慢慢走出了苏府,向着镇里走去,小镇上尚未睡去的屋子里透出零落的灯光,大户人家门前挂着的灯笼在初春的风里摇摆,林昭不断的走着,不断的思考着,脑中混乱的念头翻转着,小镇不小但是也不大,就这样林昭走出了镇子,走到了镇外他们放过风筝的地方,草地依旧、只是比春分日前软了些,想是草都长高了,河水缓慢的流过,寂静的夜让水流淙淙的声音显得尤为动人,林昭蹲在岸边的岩石上,看着月光在水中的倒影,眼光迷离,这种寂静让她感到一种安全、一种自由、一种安稳,草地传来泥土的清香夹杂着草木的气息,突然耳朵里传来一声浅淡的呻吟,这呻吟声稍后又没有了,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太过突兀,破坏了夜的宁静,林昭在听到河水的声音时便已清醒过来的脑袋,在这声音后愈加的清醒。她自嘲的笑笑,也许是哪只小动物来河边喝水,却因为她的来到吓着了,才发出的声音吧!
她自顾自的在河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真冷呢!快要立夏的天依旧这么冷!林昭感叹到。
在手边摸着一颗小石子,朝着喝水中投掷,却没有听到石子落水的声音,却又传来一声呻吟,难道打着了什么小动物?林昭对着河面笑着说:“你也太倒霉了,刚被我吓着,现在又被我打着了。”
说完就着朝着自己抛掷石子的地方看去,模糊的河水中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正好月光被一片乌云挡住,林昭无法看的清楚,只好再次的在手边捡拾了一个石头向着那个黑影的方向投去,却在投中时又传来一声呻吟,林昭听清楚了声音,吓了一大跳,急忙的就往回跑,想着大半夜的河里怎么会有个人?但是跑到一半她刚被惊吓出的冷汗在心情安静下来时,被冷风一吹,突然的感觉全身一寒,不禁将外衣裹紧些。心内又开始担心,自己被春末的风一吹都有些冷,那水里岂不是更加的冰冷?那个人若是自己不救,这在河水里泡上一夜,还能活着吗?可是那个人怎么会掉水里的?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脚步便慢了下来,思索片刻,转身顺着来路奔回,到了刚刚站立的那片河滩,这时月亮已从那片云里出来了,照着河面,泛着清冷的光,那片河水里确实是有个人逼伏在浅水区,面朝上的躺着,却一动不动,林昭朝河水的上游望望,除了清冷的月光照着的区域能看到河水上蒙蒙的水汽,太远的地方被岸边的树木遮挡出片片暗影,但是水流的方向是向着这边的,林昭想着大概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山上的雪化了,河面微涨,春季雨水多,这才能浮着人。向着便淌着有些冰冷的河水朝着那人走去,冷水灌进鞋子,侵蚀袜子,林昭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向着那人淌去,河水不深,单单没至脚踝,走近了看,水里的人被水侵的发白的皮肤,头发和下巴的胡子被水浸湿紧紧的贴着脸,衣服也紧紧的贴着干瘦的身体,林昭试着叫唤他,却也只是哼哼几声,眼皮都没有睁开,只听到声音知道活着,否则还真的会以为是死人呢!
林昭无奈拖着他朝着岸边走,虽然这老头没有多少重量,但对于林昭12岁的身体还是有些沉重,况在水里侵着的人,还不知道喝了多少水,林昭踉踉跄跄、磕磕碰碰的将人拖至河滩上,就出了一身汗,心里只祈祷着这老头别没有被水淹死,却被她拖着磕碰着一命呜呼了,想着便不时的按着手腕探下是否还有脉息,探着手指看鼻下是否还有呼吸,因为附近河滩上石子较多,林昭好容易将人拖着至刚刚她站立过的那个大石头上,将人斜斜的拖上去,又害怕在水里喝了太多水,把人颠倒着放置,头朝着低处,脚向着高处的摆置好,探着呼吸,只觉得呼吸渐弱,急忙依着救治落水人的方法,使劲的按压胸腹部,希望这老头将肚里的水吐出来。
幸而按压不久,口腔内便有水溢出,又用老头自己的衣服将口鼻附近吐出的水和泥污擦干净,防止在呼入进去,这般忙乎了半天,才觉得老头的脉搏平稳了些。
见老头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便想着将老头拖离河边,这河岸风大,刚溺水的老头容易发烧,干爹家离这里有些距离,且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自己还是将他拖至附近的土地庙里安全些。
想着便脱下自己湿透的鞋袜,将其拧干。
这边那躺着的老头却是轻微的动了动,刚刚的一阵咳嗽其实已经将身体里的水吐出,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便没有言语,偷偷的睁开眼,看见旁边背对着自己做着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看身形还是少年,未及弱冠,想着一个小小少年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心下便安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