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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刘提督的家丁

小二一听,生意上门,两忙撇了两个还嫌贵的书生,转过去伺候那要酒之人。只见那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一个是黑面书生,另一个长的看上去模样是还算是端正,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奸诈。剩下的那个虽然也穿了一身的武服,面带狠色,膀大腰圆,倒像是一个行伍之人。

这三人自然就是杨丛、洪慨、还有董小虎了。他们来的目的,没有别的,就是来当托的。为了当好托,也防止碰到熟人被拆穿,三个人还化了化妆。董小虎对于化妆易容之术有些心得,想来是经常要易容侦查。一番打扮之后,三人都变了模样,就算是熟人,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

“品状元郎酒,做天下文章!好好好!”董小虎拿起来那酒瓶子,一番摇头晃脑之后,大声道:“快给我来三瓶,这科考在即,我们弟兄三人要好好喝喝这状元郎酒,讨个好兆头!”

洪慨皱了皱眉头,假装一脸不舍的样子道:“可是这酒要二两银子一瓶呢!太贵了!”

董小虎却是摇了摇头道:“贵?一点都不贵,简直是太便宜了!公子当年我为了讨个好彩头,出发的时候找了个算卦先生问了几句,还花了十两纹银,区区二两银子算什么贵?你们二位公子要参加者科考了,我在这里请你们,要是不用这状元郎酒,岂不是对不起二位兄弟?”说罢,董小虎转过脸来,对着小二道:“你说是不是?”

小二也是一脸的奸笑道:“是啊是啊,要是请客不用这状元郎酒,那就是不给面子!”

董小虎也笑了笑,心道这杨丛也太阴损了,几句话就开始诛心,上纲上线。这话要是传出去,在这里那些书生们要是请客,不用状元郎酒,都对不起人了。

果然,周围好几桌来喝酒的书生们听了这话,立马便不敢点那种便宜的黄酒了。

小二很快便取来了三瓶酒,董小虎将瓶子打开,一股淡淡的桂花酒香便在空气中飘荡开来。很快将面前的三个杯子满上,董小虎举杯对着杨丛和洪慨大声道:“二位兄弟,哥哥今天就用这状元郎酒,敬你们,希望你们能够金榜题名。来,我这个人就是一个粗人,喝了这杯状元郎酒,考他个状元郎!”

“好!”杨丛和洪慨也是举杯,一口而干。

一杯酒下肚之后,杨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味什么似地,良久,才满足地说道:“好香的酒,这莫不是桂花的香味?”

小二连忙将三人的酒杯满上,然后回答道:“正是,正是!这酒呀,是在每年八月的时候,折下盛开的桂花枝条,和五种粮食精心酿制而成。除了调出别具一格的桂花香味外,还寓意着八月科考折桂之意!”

杨丛一听,立马高兴之极道:“八月折桂,八月折桂!状元郎酒,八月折桂!好酒!”

他们这边的戏一开演,别的桌上的书生们也开始有些心动,于是便纷纷开口询问小二这状元郎酒的事情。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声地吆喝着:“小二,小二,你们这里有‘状元郎酒’吗?快快给我来上二百坛,我要急着拉走!”

小二一听,满心欢喜,这下可是遇到了一个大主顾了,不过,他面上却是有些为难,搓着手道:“这位老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状元郎酒存货怕是没有那么多。状元郎酒的东家每天也就供给我们二百瓶!刚才我们已经卖出去了一些,恐怕没有那么多了……”

那个家丁将眉头一皱,说道:“那还费什么话?有多少赶紧都给我包圆了,赶紧找人给我搬出去放车上,我们大人还等着用这酒给他的学生们壮行呢!”

小二一听,转身就要走,杨丛这时候却是一把拦住了他道:“小二哥,你要是都卖给他了,那我们这些学生们想要喝着状元郎酒可怎么办?”

那个家丁将脸色一黑,喝道:“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罗嗦!哼,我们刘府要的东西,谁敢说些屁话!”

杨丛似有些不服,旁边的洪慨更是一拍桌子道:“刘府?哪个刘府?”

那个家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道:“连两江提督刘大人都不知道,哼!算了,我也不和你们罗嗦了,你们这些小屁民,和你们说话简直就是浪费我的口水!”说罢,又转向了小二,催促他赶紧拿酒。

但是这个时候,酒楼里却是一片哗然。这酒楼里书生居多,来参加科考的占了大多数,自然对于这南京的官场有所了解。这个提督两江的刘大人,不是别人,却是一个投靠了东厂提督魏忠贤的阉党成员,现任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一职的刘志选。

刘志选,浙江慈溪人。这个人,杨丛知道的,在人品极为复杂,早年也算是一位直臣,老了老了,最后估计是到了六十岁现象了,想要捞一把大的,投靠了魏忠贤。他的一生,其人品前后判然不同,堪可玩味。

他是叶向高的进士同年,早年也算是一位直臣。万历年间上疏反对册封郑贵妃,及抗议皇上钳制言路,被贬为外官。此后又挨整肃,在例行“大计”(外官考察)中被罢。

他这一去,被凉拌了三十年,等到了七十岁的时候,终于想开了,或许是想当官想疯了,或许是30年的赋闲给闲怕了。天启元年十月,叶向高被皇帝召回京师,准备入阁。途经杭州时,老刘(此时已是七十老翁了)从家乡赶来,盛情款待旧相识,前后游宴有一个月之久,估计还有洗澡、按摩、外加三陪一条龙。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叶向高当了内阁首辅以后,却不开情面,给老刘安排了一个南京工部主事(处级)的差事。

刘志选老而复出,穷凶极恶,投靠了魏忠贤。他疯狂弹劾在“三大案”中的王之寀和孙慎行,竟导致王之寀最后死在狱中。

老魏一看,得,这条狗虽然老了一点,但是放出去咬咬人还是不错滴,升升官吧。于是,刘志选入京,当了尚宝司少卿(皇帝印章管理处副长官)。老刘这一下子干劲更足了,转脸便把提携他重返官场的叶向高给咬下去了。

这样疯狗一样反咬恩主的人,正对魏忠贤的胃口,他很快就把老刘提为顺天府府丞(首都副市长兼教育局长)。

后来得到了魏忠贤的授意,刘志选又上疏想要搞到当朝国母张皇后。

倒皇后这个事情,起因是从皇帝的老丈人开始的。当时有人在宫门贴了一张谤书,指斥魏忠贤要谋反,并列出阉党共70余人。魏忠贤怀疑此事是张皇后的爹张国纪干的,大为恼怒。阉党成员邵辅忠、孙杰便出主意,要以此兴大狱,一网打尽朝中主持正义的“东林党”。

邵、孙二人拟了个奏疏,要参皇帝的那个老丈人,里面就提到张皇后不是张国纪的骨肉,而是一个海盗的亲生闺女。潜台词就是说,你看,你这个皇后是一个海盗的女儿,那么,泱泱大明朝的皇后,怎么能是盗匪之后呢?这样的皇后要废掉。

这样的折子,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上的,起码要够资格,比如说本身是言官,有风闻举报之责;或者德高望重,足以证明提出的意见有分量。这种顶缸上奏的事就叫“买参”。

物色到刘志选的时候,老刘头也知道这是个有可能掉脑袋的活儿,不能立时作出决断,便与家属商量。家属认为,老刘已经70多岁了,魏忠贤不过才58岁,刘死在魏之前是毫无疑问的,只要魏还活着,就能包刘无事。所以这个活儿完全干得。至于将来如果翻了盘子,人死了还怕啥?刘家看来上下都是投机分子,一看这活成本低,收益高,于是便将脸收起来,往屁股上一别,干!

他们的逻辑,够唯物的:死了还怕什么千刀万剐?

后来皇后没有拉下马,但也未遭处罚,气焰愈张,又连续攻击杨涟、左光斗等正直人士,深为魏忠贤所重,遂将他提为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一职。这个位子,官居正四品,名义上是都察院(监察部)的三把手,而加提督操江后,实际是南京都察院最高首脑,等于清朝的两江总督,负责安徽、江苏两地的江防与监察。

刘志选风光一时,却不料千算万算,魏忠贤却还是死在了他前头。崇祯帝定逆案,刘志选没能跑得了。“倾摇国母”,这也是吃了豹子胆了。因明朝法律无“倾摇国母”的罪名,因此援引“子骂母律”论罪,被逮下狱。他自知不免,上吊而死。这个70多岁的“子”,为诬蔑20多岁的“母”,未得善终。

所以,一听到来的这个家丁竟然是刘志选家的人,而且还这么嚣张,酒店里当时就乱了,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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