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姬牧回到质子院门口，这匹马乃是鸿胪寺看在华音公主的份上借给他的，用过之后，自然要交还门口的小吏。
进入质子院，姬牧不由一怔，只见往日冷清的质子院，今天却是鲜花遍地、张灯结彩，一派繁华景象，要不是姬牧对这里实在熟悉，简直以为走错了门。
他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半天才从焕然一新的路径里找到通往西三跨院的道路。进了自己的院子，素明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待，姬牧忍不住问：“今天怎么了？”
“世子这几天太累了，难道不知道？高唐与赢华结盟，送质子来了。”素明笑着说道，“为了表示对高唐的重视，鸿胪寺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现在东西还没撤完吧？”
“高唐送质子来？”姬牧顿时瞠目结舌！
就在白天，赢华帝国唯一的一位游宸境武人，帝师司南帝，还亲自驱逐了连极乐城都没踏进的高唐觋师折明风，结果傍晚回到城里，就听说高唐已经和赢华结盟，并且派遣了质子！
“是啊，结盟是秘密进行的，一直到昨天才有消息传来，今天早上，高唐质子就到了城门外十里，据说帝君特意派遣了三位皇子去迎接，待遇极为优厚，甚至要另外赐予他府邸，还是那位质子主动提出和其他质子一样住在质子院呢。”素明见姬牧有兴致，于是多说了几句，“帝君留质子在宫里用膳，让工部抓紧机会布置质子院，嘿嘿，世子知道高唐质子的院子是哪一所吗？”
“东二跨院？”姬牧猜测道，“东一跨院是琉婪质子一直以来的住所，琉婪人一向霸道，认为那些与赢华亲厚的王国质子没资格和他们的质子比邻而居，所以东一跨院附近的院子都是空置的。但是现在来的高唐质子身份比琉婪质子还要高一点，不过赢华就算和高唐结盟，也不敢贸然与琉婪翻脸，应该做不出逼迫琉婪质子换地方的事！”
素明见姬牧回答得头头是道，欣然点头：“不错，就是东二跨院，听说今天东一跨院抬出去好几具尸体。”
“琉婪的那个皇子，也就这点出息，稍不如意，就拿身边的人出气！”姬牧微微冷笑，都在一个质子院里住，几年下来，就算不刻意打听，各国质子的秉性为人也能了解一些，这也是姬牧上次在门外遇见那名琉婪皇子丝毫不给对方面子的缘故。
琉婪派来的这名质子名叫拓拔锦章，是琉婪帝君的第三子，琉婪的皇后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并未留下子女，琉婪帝国争储之风极为激烈，拓拔锦章名为出质，其实就是因为琉婪大皇子和五皇子之间的争斗太过激烈，拓拔锦章母族不算太强，但本人很有心机，见国内暂时插不进手，于是主动请缨担任质子，其实就是到赢华来为自己拉拢赢华重臣，同时培养自己的势力。
拓拔锦章贵为帝国皇子，脾气非常乖戾，经常有奴仆一不小心得罪了他，被当场打死的。
姬牧记得，拓拔锦章大约是四年前入质的，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东一跨院就会抬出尸体。而且拓拔锦章不仅仅对自己的奴仆残酷，在赢华众多属国的质子面前，也一向飞扬跋扈、骄横无比！
“不过也奇怪，上次我当众驳了他的面子，这段时间忙着跑神禾原，居然没看到他报复……”姬牧心里嘀咕了一下，就听见素明笑着说，“不错，世子没看见，高唐质子在赢华的六皇子还有鸿胪寺一干人亲自送到东二跨院门前时，就看到东一跨院正门大开，抬出一连串的死人来——当时赢华这边的人脸就绿了！”
拓拔锦章不拆台那就怪了，燎星洲总共也只有三个帝国，高唐帝国这次和赢华结盟，显然就是瞒着琉婪而为，问题是高唐一向是三大帝国之中最强大的一个，虽然受蛊主的影响，它的强大无法覆盖全洲，但赢华和琉婪的军队再强大，也不可能踏入洲南一步，单这一点，这个帝国就占据了绝对的先机！
任何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赢华、琉婪，必须结盟，才能对抗高唐！这次赢华居然冒着得罪琉婪的风险秘密和高唐结盟，并且接受对方的质子！
这让身为琉婪质子的拓拔锦章如何能不恼怒？
“拓拔锦章最喜欢的就是打死奴仆，没想到他还会恶心人！”姬牧微微一哂，对素明道，“不过我想高唐质子也没那么好欺负！”
“世子说的是，事关国格，再说高唐还是燎星洲最强大的国家呢！”素明笑着替他夹菜，“听说高唐质子知道东一跨院抬出尸体来，面露惊讶，说了句‘贵国这也太浪费了，这些人不是还能用么？’，没等旁边的人反应过来，高唐质子伸手一指，便见那些尸体纷纷从门板上刷的坐了起来！”
大概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素明哈哈大笑道：“世子不知道，当时四周看热闹的赢华官吏，好几个都直接晕了过去！就连赢华的六皇子，还有鸿胪寺的几个官员，也脚下发软，好几个是靠着身后的奴仆搀扶着才站稳！”
“什么？高唐质子竟然能起死回生？”姬牧听到，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唉，一开始也以为是，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高唐的巫术罢了，就是能够操纵尸体，使之变成僵尸，收为己用。高唐质子露了这么一手，六皇子连门都没进就找借口溜走了——连尸体都能利用的帝国，难怪，独自压制赢华和琉婪这么多年啊……”素明感慨的说道。
姬牧白天刚刚看到折明风明明不是武人，但转瞬之间就走得无影无踪、以及凭七张符纸就挡住司南帝亲自一击的手段，此刻听了素明的话，禁不住对高唐帝国悠然神往，脱口道：“都说高唐是觋巫之国，没想到他们的巫术居然如此神奇！”
素明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忽然道：“世子说错了，高唐不仅仅只有觋巫，更多的，其实是蛊主！”
“嗯，不过蛊主还是要排在觋巫之下。”姬牧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他被折明风折磨得可不轻，折明风固然是觋师，但他折磨姬牧用的可不是巫术，而是蛊主炼制的蛊虫！
至于巫蛊到底谁更强大，由于折明风给姬牧留下的深刻印象，姬牧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认为，当然是觋巫！
“其实这也未必，巫术固然神奇，但是蛊主若能找到配方和材料，炼制出极品蛊虫来，还是蛊主厉害。”素明目光闪动，缓缓道。
“哦？素明你知道巫蛊之事？”折明风已经离开，姬牧不必惦记着三天后的折磨，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笑着问道。
“以前在具兰国时，公主非常得具兰王尊敬，由于具兰地靠东海，每年从海上往来的海商络绎不绝，这些海商常常会在途中贩运许多珍奇异宝，进献给王室，尤其是公主，有时候公主也会召海商觐见，听他们说一些旅途之事，海商行商三洲，包括高唐，老奴在旁，也跟着听到一些。”素明三言两语，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姬牧来了兴趣：“那么你说一说，觋巫和蛊主，到底谁更厉害？为什么现在高唐有十二巫山，却没听说过十二蛊山？”
“十二蛊山？”素明重复了一下，淡然笑道，“蛊主聚居的地方，在高唐也不是没有，但是那个地方不叫蛊山，而是蛊府！”
“蛊府？”姬牧奇道，“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么问时，白天折明风对司南帝的称呼，浮上心头——司府主？不会赢华的帝师，居然和这蛊府有什么关系吧？
“蛊府一向名不见经传，就算那些熟悉高唐的海商，也只有少数几个偶然中才听说。”素明缓缓道，“这是因为，蛊府必须要有万虿瘴盆的缘故，万虿瘴盆，也是炼蛊最好的地方！可惜，在数百年前，高唐的万虿瘴盆，由于一些缘故被毁去，那之后，高唐的蛊主实力一落千丈，从此开始衰落，才会让觋巫上位！”
姬牧好奇的问道：“什么是万虿瘴盆？不能再做一个吗？”
“所谓万虿瘴盆，就是聚集了一万种能够入蛊的毒虫爬豸、又在其中植入了一万种助蛊的药材，并且这其中还要按照各种蛊虫、药材的性质来安排，使之彼此促进生长，在这种地方炼蛊，蛊虫更加强大，也更容易成功！”素明露出追忆之色，怅然道，“找齐一万虫豸与一万药材，已经几近不可能，因为这里面好几种，早就已经绝迹了！更重要的是，万虿瘴盆！里面还有一个瘴字，不是瘴气浓烈之地，根本无法设置！”
姬牧听了，忍不住道：“瘴气浓烈之地？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找不到？我听说洲西的荒夜大泽，就是终年瘴气密布，常人甚至无法踏入一步！”
“荒夜大泽那种程度的瘴气，也就对普通人来说有点困难，而觋巫和蛊主，都是时常与瘴疠打交道的人，他们所说的瘴气浓烈，除非是把荒夜大泽的瘴气聚集到一个小坑里，才能够达到，而且还要不断的补充，那是不可能的。”
素明解释道：“失去了万虿瘴盆，也就意味着绝品一级往上的蛊，几乎不可能炼制出来！这几百年来，即使是高唐，蛊主也只能止步于九品，无法更上层楼！”
“素明，你听说过流年蛊吗？”姬牧不知不觉，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素明听到流年蛊三个字，手顿时一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