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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铭文学徒

闪耀着淡黄色晖曜的夕阳已然西垂,浅黄色的光芒点缀在丛林间,透过密密麻麻的宽大而肥硕的卡蒙树叶,在深褐色的沃地上洒满了带着光晕的斑点。

在繁茂的丛林尽头,一株树龄高达上百年的卡蒙树下,棕褐色的树干上斜倚着一个黑发黑眸,身穿白袍脚穿鹿皮靴子的少年,一身因太多次浆洗几近变成灰色的长袍使得他看上去有些惫懒。这个紧抿着嘴唇脸色凝重的少年,肤色却有些苍白,如同大病初愈时那般,白皙的脸庞上还带着一抹红晕。几个调皮的光斑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脸上,使得他那凝重的脸色多了几分柔和以及痴迷般的专注。

他的双手白皙而修长,用山德鲁导师的话来说,这是一双非常适合弹奏卡隆琴的双手,灵活而优雅。此时,他的手中却并非是从三百年前就风靡整个大陆的卡隆琴,而是一杆漆黑色的箭支,精钢打造的箭头闪耀着森然的寒芒,少年却如同注视深爱的情人一般痴迷而专注地盯着这杆看上去打造工艺十分精巧的利箭。

若非是博学多识之人,定然无法在第一眼就能认出这种于千年之前就已被淘汰,濒临灭绝的武器。一切只因为,当最适合星辰武士发挥强大战斗力和能够提供超绝防御力的战甲出现之后,弓箭这种武器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一个让所有弓箭手心生绝望的笑话。

一个本应该与同龄人一般专心修炼星辰秘技的少年,却捧着一支老古董一般的利箭凝眸注视,事情显得有些怪异。

少年的身后是需六人合抱的卡蒙树干,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树下,是一幢高约五米的两层木质小楼。整幢楼几乎全是用卡蒙树干制成的木板拼接而成,木板上布满了线条柔和的纹路,乍一看上去似是卡蒙树干的树纹,再仔细看时,便会发现这些线条连接到一起时,却充满了神秘和浩瀚的气息。

这里是卡洛城的南郊——月明山的边缘,距离卡洛城至少有三十公里,在这野兽横行的月明山边缘出现了这样一幢精致的小楼和一位挺拔修长的少年,多少显得有些怪异。

少顷,少年收回了一直落在箭支上不曾有丝毫分神的眼神,缓缓合上眼帘,轻轻叹了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目光已然由专注痴迷变得坚定,凝重的脸色也转为坚毅。左手握着黑色的箭杆,他的右手探向了腰间,从悬在腰侧的鹿皮囊里掏出了一把小拇指粗细的锋利尖刺,一把刻满了神秘纹路闪烁着凌厉气息的尖刺。

略微思量了片刻后,他右手握着的尖刺开始闪烁着丝丝蓝色的光芒,旋即在箭杆上刻画起来,一条条或笔直或弯曲的线条由浅入深地渐渐在箭杆上成型。他握着箭杆的左手始终纹丝不动,稳若磐石,右手运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轨迹也越来越飘忽,渐渐地凭肉眼已经无法看清楚,只在视线中留下一片片残影。

片刻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额头已悄然渗出汗渍,手中尖刺上的蓝色光芒更甚,漆黑色箭杆上那原本看似凌乱的纹路似乎也活了起来,闪耀着淡蓝色的光芒,正在相互靠拢,纠缠。

数息之后,少年那正在急速挥动的右手倏地停了下来,此时,正是箭杆上纹路纠缠最烈,蓝色光芒最盛之时,他的右手仅仅停顿了一瞬,尖刺上便爆发出一抹深蓝色的光芒,旋即如蜻蜓点水般点在了森然的箭头上。

与此同时,箭杆上的所有扭动的纹路和闪耀的蓝色光芒似乎都受到了牵引,如飞蛾扑火般涌向了箭头上的那个蓝色光点。一副光晕流转,隐含神秘气息的蓝色图案在箭支表面一闪即没,整个箭支上的纹路瞬间恢复平静,又变回了那杆普普通通的黑色利箭。只是,比之先前,很显然变地更加凌厉了,还多出一股神秘气息。

少年这才收回了右手,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长出一口气,低声呢喃道。“这加持双倍速度的星辰元力阵,还真是费心费力呢!”

言毕,少年将手中加持过双倍速度的利箭放进了身边树干上悬挂着的精铁箭壶里,再次从脚下的木桶里抽出一支黑色利箭,挥动着闪耀着蓝色光芒的尖刺开始在箭杆上刻画纹路与图案,周而复始。

当金黄色的夕阳变得黯淡,已然大半隐于天际之时,少年脚下木桶中的上百只利箭已经全部被刻画了星辰元力阵,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两只精铁箭壶中。

将额头沁出的汗水擦去,略微休息了片刻之后,少年坐在卡蒙树下闭上双眼调匀呼吸,开始调息。少顷,便有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光芒在天际游荡,缓缓地向他周围靠拢,在他身边游走,渐渐地融入到他的体内。

两个曜时之后,天色已然擦黑,黄昏如期而至,视线也变的昏暗起来。端坐在树下两个曜时都纹丝不动的少年缓缓地睁开双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掸了掸袍子下摆的灰尘,起身取下挂在树干上的两壶箭支,迈步向木质小楼走去。

当少年从小楼中走出时,手中已多了一样物事,一件现存于世已然很稀少的物事。这是一幅劲弓,不同于大陆上千年前使用率最高的长臂弓,这幅劲弓只有大约一码左右的长度,弓身缠绕着灰暗的金属丝线,布满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线条和纹路。整幅弓看起来短小精悍,很有力感,虽不华丽却隐有一股朴实大气的韵味。

少年左手握着劲弓,缓缓抬起手臂,将劲弓平端于身前,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隆起,目光望向百步之外的另一株卡蒙树,深邃而坚毅的眸子在昏暗的树下显得格外的清澈,明亮。

他的右手伸向身后的卡蒙树脚下的箭壶,五指平伸地插入箭壶口,手指微曲,中指与食指间便夹起了一杆普通的不曾铭刻星辰元力阵的利箭。

捏着箭支的右手迅速地搭在暗灰色的金属丝弦上,目光凛凛地注视着百步之外的卡蒙树,沉腰,稳下盘,张臂,吸气,发力,一气呵成。

“咻”的一声,黑黝黝的箭支缀着一点锐利的寒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闪电般地飙向了百步外的卡蒙树下。旋即,只听得几乎微不可察的“笃”的一声轻响,那一点耀眼的寒芒一闪即逝。

少年的目光不曾有丝毫动摇与分神,脸色也不见丝毫自满与骄傲,右手再动,五指并拢如闪电般插入箭壶,这一次却是从箭壶中一次取出两只利箭,分别夹在无名指,中指和食指之间。

“咻”的一声破空声再起,两支利箭不分先后地同时离开被拉开的暗灰色弓弦,两支箭并拢在一起,化作一团稍大的寒芒飚射向百步之外的卡蒙树下。

当那寒芒一闪即没之时,少年的右手再次搭在了弓弦上,这一次,手指间却是夹着三支利箭。再次重复以上动作,破空声再起,寒芒再闪,旋即一闪即没,周而复始。

静谧的卡蒙树下,只有那一声声“咻”的破空声,昏暗的天地间似乎也只剩下了那一道道恍若闪电般划过虚空的寒芒。少年的左手执弓,稳若磐石,纹丝不动,右手却如穿花蝴蝶般,迅捷,飘渺,生动,充满灵气,渐渐在身前形成一片虚影。

良久之后,当少年的右手快到已然看不真切时,指间的利箭也达到五支时,他那白皙的脸上渐渐开始浮上一抹病态的潮红,额头也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这才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收起了手中的劲弓。只是,值得深思的是,至始至终都不曾听到弓弦发出嗡鸣的声响,哪怕是他将弓身拉成半月状,弓弦也只有些微的震颤,却不曾有嗡鸣声。

这张弓,必有其特异之处。

略微休息片刻,调匀呼吸之后,少年提着劲弓背着箭壶快步走到百步之外的卡蒙树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过不多时,曜月也该升起了,这株高大的卡蒙树下视线昏暗,让人看不真切。然而,少年却能很准确地看清楚视野内的物事,来到一根横向延伸的大腿粗细树枝下,静静地凝视着一个用金属丝线悬挂在树枝上的铁圈。这个铁圈只有拳头大小,若是带在手臂上,也刚好能将一个成年男子的手臂箍住罢了。

少年望着这个悬挂在树枝上随着树干被夜风吹拂而微微摆动的铁圈,脸色终于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旋即目光落在三步之外的卡蒙树干上。乌黑粗糙的树干上,正歪歪斜斜地插着上百只黑色的利箭。整个树干上方圆一码的范围之内,满是被锐器切割的切痕,密密麻麻如同蜂窝一般,乌黑色的树皮也大片脱落,不见原来光景,露出了里面原本应该是白花花如今已然泛黄的树身。

巴掌大小的地方,上百只黑色的利箭攒在一起,因为过于密集所以箭身都有些歪歪扭扭,不过,所有的箭头却都深深地钉在那么巴掌大小的树干上,没有一支箭掉下去。

可以想见的是,少年方才射出的箭,穿过树枝上悬挂着的铁圈,全部都钉在了树干上。再想想整个卡蒙树干上满是密密麻麻或新或旧的切痕,可见,这少年以此法练箭已然时日不短了。

少年伸手将树干上的箭支一一拔了下来,全部装进了箭壶中,又走回了百步之外的卡蒙树下。这一次,再次沉肩稳下盘,拧腰张臂开弓,目光凝视的是另一个方向。同样是百步之外的距离,黑暗的天空下看不清楚是何许物事,看那庞大的轮廓,倒像是一尊巨石。

不同于先前的是,这一次少年握着劲弓的左手青筋凸起,原本黯淡朴实的弓身竟隐隐有淡蓝色的光晕流转,双手的手指间都流动着一丝丝细微的蓝色光芒。而原本空无一物的右手手指上,也带上了三个黑色的扳指,黑黝黝的毫不起眼,看不出是何材质制成。

蓦地,少年右手闪电般地自箭壶中取出一支利箭搭在弦上,弓弦瞬间被拉开,弓身瞬时由半月变为满月,一点森然的寒芒如同赶月的流星般划破暗夜,带着尖锐的啸声,向着百步外的巨石射去。

在箭支离弦的刹那,少年的右手再次迅捷地从箭壶口抹过,又一支利箭被夹在指间搭在弦上,在之前那道寒芒还未到达巨石跟前时,再次离开弓弦,在夜空下绽放出凌厉的光芒。

两支利箭一前一后,将少年和巨石连成一条笔直的,点缀着数道寒芒的直线,随后,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铛”的一声脆响,金铁交鸣的巨响响起,第一道寒芒消失,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连续五声脆响连续响起,如同一把大锤狠狠地连续地将铁块敲打五次,清脆的嗡鸣声在暗夜下的空地上飘荡,经久不息。

少年微微喘口气,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夹住震颤不止发出低沉嗡鸣的弓弦,这才再次拂过箭壶口,继续重复以上的动作,五道寒芒再次亮起,五声清脆的嗡鸣声又一次在空地上响起。

半个曜时之后,当曜月徐徐自东边天际升起,静谧而洁白的光华开始洒落在这片黝黑的空地上时,少年悬于腰侧的箭壶已然成空。

初升时并不明亮的月华铺就在百步之外的那尊巨石之上,借着月华的光芒,可以看见这尊黑黝黝的棱角分明的巨石上插满了黑色的箭支,箭头连带着箭杆前端全部没入其内,几近三寸!!

“只可惜……我的箭术还是只能达到五星连珠,距离九星连珠还有很远!”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还是在元力武士阶段停滞不前,始终无法突破桎梏达到光芒武士阶段,难道我真的无法摆脱那个噩梦般的预言吗?”

“不,我一定可以的!我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起风了,徐徐的夜风飘荡在林间,拂动着卡蒙树宽大肥硕的树叶。少年那似是呢喃,又似是轻叹的声音,在风中流连,缠绵,旋即又被微风卷着渐行渐远。唯有少年那坚毅的脸庞和眸子,在皎洁的月华下熠熠生辉。

不远处丛林间的林荫小道上响起了沙沙的脚步声,正在仰望天空,注视着点点星辰的少年侧耳倾听了片刻,脸上便浮现出一抹微笑。

“张龙!你今天的工作做完了没有啊?别忘了,今天那三十张元力水晶卡可是玫瑰商行定制的,明天就要交货了啊!”

如夜莺啼鸣的清脆声音在林荫小道里响起,婉转而清脆,柔和而明亮,随着夜风拂过心间,如饮甘露。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道曼妙而婉约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一身朴素的亚麻色长袍却掩不住其内无限美好而年轻的娇躯,那一双如宝石般高贵的湛蓝色眸子望着长身玉立在卡蒙树下的被称为张龙的少年,在月华的笼罩下,似乎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真切却总想一窥究竟,不知不觉间已然陷入湛蓝双眸中的漩涡里。

“哪有像你这么不称职的铭文学徒啊,也幸亏是山德鲁导师宽宏大量,才会允许你这样散漫呢,嘻嘻……”

“是啊,我还真是一个不称职的铭文学徒呢。”张龙的嘴角勾起一抹温馨的微笑,低低地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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