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你死我活地较量过后,横七竖八的尸体挑了一地,风吹过连味道都是血腥的。月色照在黑色的死尸上,青白的光更交织出一动不动静止的阴森与凄烈。
那一张张被黑布蒙住的脸下,仿佛藏着十分诡异的东西,他们会不会突然诈尸?
鲜于薇雪睃了两眼,双手鸡爪般紧紧地扣在宽大的袖子里,两只脚迟疑地留在车上,不敢下去。
看到莫帅泛出冷光的眼神,生涯便即刻心领神会,果断捏住俘虏来不及吞毒的嘴,手上稍一用劲,只听“卡擦、卡崩”那么几声,就像粉碎了一包脆瓷片。一会儿功夫,那人的一口白牙居然全部像红白双色口香糖一样索落落地弹了一地,当然还有满嘴暗色的液体也滴滴答答地淌着。
鲜于薇雪再也屏不牢了!
捂住嘴,跳下车,朝一旁的野生灌木丛逃窜地冲去。
吐,遏制不住地吐。
恶心,太恶心了“呕...”
真是衰啊,“呕...呕...”
亲眼目睹、身临其境,小小年纪,招谁惹谁了我?“呕...”...
哦哟、总算是……不吐了!“呕...”
我要回家——鲜于薇雪吐尽胸中最后一口令她崩溃般的厌恶,膝腿酸软地跌坐在草地上,喘得直不起小腰来,却打定了回老家的主意。
手脚麻木、指尖发颤地伸进衣领去抓新月珀,却忽然感觉黑魆魆地有人来到身边,小鹿般警觉地一回头,却是莫帅。
“怎么了?吃坏肚子了?”莫帅轻蔑地笑了一声,她果然初涉江湖,连这些场面都没见过。
鲜于薇雪才刚张开的希冀瞬时收拢,通往最后的避风港的路瞬间也被堵死。她失望地低下头,说实话,她已经难过得抓心挠肺,五腑六脏都像已经错位了。
莫帅本想借机狠狠抒发一下对她藐视尊上的不满,可见她一语不发,便好奇地走上前去,弯下身子勾起薇雪的脸。月光下,那张表情冷漠的绝色小脸上,亮晶晶地全是泪水。
他有点好笑,不知不觉却心疼起来。生平最怕也最憎恨女人的眼泪,总觉得那都是比笑里藏刀更阴损的机关。可眼前的这个丫头,却让他真切地感到需要有人好好地给予安慰和保护。思忖片刻,莫帅收起他七皇子居高临下的威严和尖刻,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替薇雪抚去泪水,且自发地将她抱了起来,说不尽的温柔。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年代,这一举动对一个卑贱的下女来讲,是何等颠覆性的荣耀!
扼腕的是,薇雪对这个公主抱的反应和眼前这个时代严重脱轨,简直日出月落,毫不相干。
被一个“文物”级的家伙抱着——这是多么煞风景的想像力啊!薇雪的脑海里毫不领情地浮现出墓地中的一架白骨残缺的骷髅,它正抱着她“咔咔”地向荒芜走去,别提多诡异了!
排斥,因为接二连三的不断恐怖刺激,于是就顺理成章地产生了完完全全的排斥!
她浑身冰凉,丝毫没有感受到夏末季节的濡热,还有莫帅身上传递的有血有肉的温暖。不到30秒,就因为惊吓过度还有体力透支晕了过去。
莫帅不敢多作停留,忐忑地回到下榻的客栈。小祖宗辰胤居然尚未安寝,还拉着一张又臭又长的脸。
“你把雪儿怎么啦?”头一句话就冲得莫帅不知如何回答。
莫帅把薇雪放到她的绣床上,伤脑筋地向辰胤看过去。这小子一开始就反对他带鲜于薇雪去花楼买醉,这下好了!
“莲莺楼男女通吃是吧?”辰胤骨碌着机灵的眼睛,不无责备地横着莫帅。他小大人一般,问出来的话跟实际年龄相差不少。
莫帅依旧不执一辞,这让辰胤大为光火,尖起嗓门逼问道:“你就这样跟我交差?”
“小少爷,”在外屋的生涯听见,不顾有伤在身,走到门口,隔着纱帘低低地代为回答,“我们在半路上遭遇埋伏,雪儿姑娘受到惊吓,晕过去了。七少爷刚才替她输过真气,她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辰胤不由得一愕,斜了眼眉清目秀衣着翩跹毫发无损的莫帅,放了心。
“把我的人吓晕了,你们还好意思有脸回来!”
莫帅的话卡在喉咙口出不来,闷闷不乐地走到外屋,一屁股坐上太师椅,目露精光地看着跪在地下的俘虏,好像他眼睛里射出的两束光就能把那人戳出无数个窟窿。
生涯“啪”地甩手豁了记俘虏的头:“我们主子问话,问一句你答一句,有一句答不上来,你就等着好受吧!我最擅长凌迟——我会把你这身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晒干,放心,我会割得很均匀,不会让你死的时候一边厚一边薄。”
这种摆在眼前的生不如死的恐吓,让那个唐门的俘虏产生一阵战栗的害怕。
“你叫什么?”莫帅轻描淡写地问着,现在他心情很不好。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不会这样。
“唐、唐三宝。”牙齿弹光的俘虏嘴里空空地大片漏风,讲话一时不能适应。
“为什么追杀我们?”莫帅心不在焉地继续问道。
“不知道。”
生涯对着那人的后脑勺猛地敲了一记。
“小的真的不知。”唐三宝吃了锐痛,脑袋里敲钟般嗡嗡作响。他是行家,晓得生涯的厉害——他们从来没有失过手,这次居然全军覆没在同一个人的剑下,对他们来讲生涯根本不是人。他急急地道:“我们一切行动都听二号的吩咐,他让我们摘什么果子就是什么果子。”
莫帅见他颠三倒四,不太会讲话,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
“二号是谁?”生涯替莫帅审讯道。
“是我们的头。”唐三宝老实地道,但只一抬眼看到莫帅那慑人的冰块般的目光,不由得多说了两句:“今天晚上,我们突然接到赤级密令,所以出动了所有弟兄。”
莫帅冷笑了一声,唐门的赤级密令,是最高级别的暗杀令,只有团队头领才有可能知晓真正的背景缘由。这个唐三宝只是执行命令的小角色,不知道核心机密也不足为奇。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小安镇?这里可是分水的地盘。”生涯不禁惊奇道。分水帮跟唐门向来势不两立。
“大爷您真厉害!”左右是个死,不如冒险反水——唐三宝露出了汉奸的微笑,这次他一准遇上了人物,“大爷若是不杀小的,小的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生涯一把提起这个败类的衣领:“这里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么?”
莫帅一摆手:“说下去,饶你不死。”杀他也不用自己动刀子,唐门向来很会清理门户。
“这个说来话长,分水帮虽然容不下我们唐门,但听说咱们唐门大当家的跟这小安镇上一位有钱有势的大老爷交情不浅,有他老人家给咱撑腰咱不怕他分水帮找麻烦。而且说穿了,若真要动起手来,分水帮那些个小杂烩也未必是咱二十九座的对手。”
“二十九座?”
“我们是中原联盟第二十九座。”唐三宝肯定地道。
莫帅大吃一惊,传闻神秘的“中原联盟”组织,是隶属于江湖白道的头号暗杀机构。这是近几年江湖上各大门派为肃清武林败类秘密组织起的三十六队杀手的总称,潜伏在中原各地,除了各成员门的老大,武林中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莫帅什么时候成武林败类了?
“哦?是哪位有钱有势的大老爷?”
“这个小的,还真不知。”
“我劝你不如做人老实点。”生涯鄙视地掐住唐三宝的喉咙,手下一用力,唐三宝就疼得全身抽搐、呜呜叫唤。
直到唐三宝急得打手势,生涯才松了手。
“咳咳咳”唐三宝偷奸耍滑地多咳了两声,“大爷您有所不知,跟咱大当家来往的要不是道上的高手、好汉,要不就是江湖上呼风唤雨的人物,再要不就是地方上斡旋得开的朋友,咱只是听说有这么个人,最多也就是弟兄们之间瞎猜猜。这镇上达官贵人不少,小的实在说不准就是谁。”
“那就挑有用的说!”生涯没那么好讲话,“找死是不是?”
“小的有一回,听到咱老大讲,好像那大老爷家有个少爷,喜欢摆弄鸟,所以当家的特地给他弄了只金丝雀。”
“哼!”莫帅冷哼了一声,转而问道,“谁给你们下的命令?怎么个传达法?”
“小的、小的只听说这镇上有两个人...”
“谁呀?”莫帅不冷不热地问着。
“具体是哪个小的不知道,只知道其中一个是莲莺楼的人,另一个是当铺里的。这些还是二号喝醉了之后无意中提到的。”
莫帅仿佛事不关己拿出一个香袋,拎着:“你认得它吗?”
唐三宝眼睛一亮:“我看到过,这就是暗号!”
“说明白点。”莫帅心中冷笑了一声。
“这个香袋叫做乾坤娇,只要它一离开莲莺楼或者当铺,就等于发出了赤级密令,香袋在谁手上,我们就生擒谁。”
“照这么说,很快还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的喽?”生涯的眉头不禁拧了起来。
“是可以这么说。”唐三宝畏畏缩缩地道。
“你们的人不都死绝了吗?”生涯没好气地问道。
“三十座离这儿不远。”